一步千年,“最后的沙漠部落”迁入新家园
新华社乌鲁木齐4月18日电 题:一步千年,“最后的沙漠部落”迁入新家园
新华社记者白佳丽、高晗、宿传义、胡虎虎
在人迹罕至的世界第二大流动沙漠塔克拉玛干腹地,一群曾被视为“野人”“遗民”的克里雅人,百年来隐居于此。
在漫溢的河道和散布的胡杨间牧羊为生,被劳累压弯了腰,被风沙磨蚀着肌体,“半原始”的生活里,时光仿佛停滞不前。
随着扶贫攻坚的不断深入,这个地处新疆集中连片特困地区的“最后沙漠部落”开始迁离,挥别落后的生产生活方式,迁入通水通电通路的现代新村。
苍茫大漠中,一场历史性的迁徙正在拉开序幕。
遗落沙海的“野人部落”
依明·买提库尔班世代生活在“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中心。
这片沙漠北抵天山,南至昆仑,占据了几乎整个新疆的南部。有赖于一条发源于昆仑山、延伸至沙漠中心的克里雅河庇佑,依明的先辈们百年来散居于河流尾闾。
河流所到之处,沙漠里奇迹般生出胡杨、红柳来,沙洲被植物割据成斑块状。而河流因地转偏向力向东飘移,或是水源不足断流之处,沙漠便以最粗暴、快速的方式夺回领地,挣扎生存的文明顷刻便被鲸吞。
1989年,于田县在此设立达里雅布依乡,乡政府位于村民相对聚居区。
但因大漠阻隔、极度封闭,这里至今依旧与外界联系不密。即使有众多学者来到达里雅布依考察研究,但对克里雅人的来历、血统至今尚无定论。
从沙漠南缘沿着几近笔直的双车道柏油路向沙漠深入90公里,就到达了达里雅布依从2017年开始建设的易地扶贫搬迁点,再往前便没有了道路。一年多以前,连这90公里的路也是没有的。
记者一行经历了陷车、迷路,在高大沙丘、胡杨枯木与河道淤泥中反复颠簸近7小时后,来到了距于田绿洲240多公里处的克里雅人家园。而过去,这条路赶着骆驼需要走13天。
地的贫瘠程度决定了这里户与户的距离,相距最近的人家也要隔上几公里,只有这样,草木才能勉强支持赖以为生的羊群吃饱。
这些年来,现代生活方式对这里的渗透缓慢进行着。
手机开始在年轻人中普及,摩托车代替了驴子和骆驼,稍微富裕的人开始用二手皮卡车拉货赚钱,一些人家出现了洗衣机、冰箱甚至电视。这些,得益于政府以及爱心人士的关心和帮助。
依明和孩子的希望
依明的家距离乡政府还有30多公里。在他家不远处的喀拉墩佛寺遗址壁画上,能找到他家那样的屋子——用胡杨、红柳、芦苇,以及克里雅河的淤泥盘搭而起,不用一颗钉子的“芭子房”。
从依明家高于周边的沙丘院落中看出去,克里雅河蜿蜒北去,漫出的河水缠绕包裹着院落。院落中的细沙,被妻子艾比比汗·达曼扫得干干净净。
今年,他家作为贫困户被列为搬迁对象,年底之前,他将作别眼前这幅景象。
每天晨光顺着红柳条的间隙洒在屋里,依明便起床裹上老旧的棉背心,踩着一双缝补过的、夫妻共用的粉色拖鞋出门去喂羊。
3年前,依明在县城的巴扎上用140元买了一个能够报时的老年手机,家中信号微弱,他习惯把手机放在院中的胡杨树上,这棵树也被戏称为“信号树”。
虽然手机在每个整点总会大声报时,然而一家人依旧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瘦小的他腿已明显罗圈,“80后”的他,脸上的褶皱在朝阳里十分明晰,黝黑、粗糙的手里拎着喂小羊喝水的蓝塑料桶,遍布全身的沙粒甚至裹挟了头发,整个人显得“雾蒙蒙”。
这些年,依明除了养羊,还开始学习在红柳根部嫁接风靡当地的肉苁蓉,这个新的致富手段,让一家去年的人均纯收入第一次达到了4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