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乐寻源(2)
撞木落,钟声起。2013年,在湖北省随州市博物馆的地下室里,曾攀和同事们正在为这套在叶家山考古发掘现场出土的编钟测音。曾攀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儿,因为他“听到了这套编钟重见天日后的第一声”。
那时,曾攀已在湖北省博物馆陈列部工作两年,在之前的工作中,编钟也是常见的研究对象。但这一次,千古钟声“敲”进他的心里,他对编钟之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测量到,这套西周时期的编钟组合共有十个音,包含周代音阶的骨干结构“羽”“宫”“角”“徵”,还在甬钟上测到了和谐的双音。“古人对音乐的掌握超乎我们的想象,这些编钟就是了解先秦时期中国人音乐生活的重要依据。”自那以后,曾攀把更多精力投入编钟乐律的研究中。
唤醒
以现今的技术水平,参考文献资料或出土文物,从器型上复原一件乐器并非难事,但“复原的乐器若是无法演奏、无人演奏,复原就没有意义”。这是古乐器复原研究者的共识。复现古代乐器的模样只是第一步,将它们“从沉睡中唤醒”,让更多人听到它们奏出的天籁才是最终目的。
“沛筑的复原与改良经历过无数次尝试。”龚雪回忆道。以出土文物为参照复原的沛筑音色生涩且音量很小。
那段时间,龚雪跟随师父走访了许多博物馆和音乐院校,请教了诸多领域的专家。他们团队最终解决了这些问题。他们在筑身内部增设音柱,在音梁上镶上铜条,在两侧增设发音孔,使音色更清亮饱满;将沛筑的面板、底板改为双弧面,扩大共鸣体,实现了对称共鸣,增大了音量。
“描述这个过程,也就两三句话,但我们试错的次数多到记不住。”龚雪说,改良是为了不断追求极致的音色,所以花费再多精力也值得。
同样要“唤醒”乐器,鲁璐面对的是不同的问题。
近年来,新疆且末、哈密等地区陆续出土了各个历史时期的箜篌。“这足以说明,历史上,在丝绸之路所辐射的地区,箜篌曾十分流行。现在,如果这些地方无人知箜篌、弹箜篌,是多么遗憾的事。”鲁璐说。
在她看来,让箜篌文化“回流”到箜篌曾经的兴盛之地,才算是箜篌“灵魂的回归”,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美妙。2017年,她再度来到新疆且末。这一次,她带上了心爱的箜篌。
为当地培养箜篌教师、给孩子们开设公益箜篌课堂……这些事,鲁璐已经坚持了六年,她播下的一颗颗种子正在生根发芽。“每当我看到当地学习箜篌的人越来越多,每当我得知又有孩子因为箜篌特长被高校录取,我都会无比激动。做了这些事,才算不忘历史,对得起自己热爱的箜篌艺术。”鲁璐说。
新声
每一种乐器都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当它们“穿越”到当代,这些乐器是否具备新的艺术生命呢?
曾攀介绍,编钟集中体现了先秦时期的礼乐文化。如何让编钟在当代生活中绽放光彩成了曾攀和同事们钻研的问题。
虽然人们还未在考古发掘中发现编钟的乐谱,曾攀依然对编钟的艺术化呈现充满信心:“以目前发现的古代编钟典型代表——曾侯乙编钟为例,它音色纯正、音准精确,音域跨越了五个半八度。这样的乐器无疑能驾驭多种风格、类型的乐曲。”
在编钟乐律和声学性能的研究中,编钟强大的音乐表现力不断给曾攀带来惊喜。在他看来,这就是中国古乐强大生命力的最好例证。
和编钟一样,箜篌和沛筑都有着乐谱缺失的遗憾,也面临演奏技法无从考证的问题。
“历史上描述箜篌的诗词倒不少,可惜没有箜篌乐谱传世。”鲁璐说,但这不影响她赋予这种古老乐器新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