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河漫记(大地风华·家乡的那条河)

光山新闻网 采集侠 2024-04-16 23:08:01
浏览

  我的故乡河北省唐山市丰南区有一条河,叫煤河。煤河不仅有故事,还散发着古朴的气息。走近这条河,我感觉它流得又深又缓。那一刻,我坚信,故乡的河里一定有我痴迷的东西。

  地上本没有煤河,出于运输需要挖了这条河。清朝光绪年间的一个秋天,上海轮船招商局总办、候补道台唐廷枢奉直隶总督李鸿章之命,乘船顺陡河而上,第一次去开平镇勘测煤铁矿藏。开平煤铁矿成色与英国上中等煤铁矿相仿,极具开采价值。开挖煤矿的同时,唐廷枢考虑到了运输问题。于是,一条人工河开挖了。这条人工河,起自今天的唐山市丰南区胥各庄镇,东向连接当年的唐胥铁路,西面延至蓟运河,只有三十五公里,很短。这条人工河,人们叫它煤河。

  煤河迎来了鼎盛时期。煤河上行驶着煤船,煤船上装着煤炭,这就增添了几分贵重和沧桑。煤船上的舵手喊着号子,岸边的纤夫躬身前行。可以说,煤河与中国工业文明的发展紧密相连。走近煤河,人们就走进了煤河的历史岁月中,那里流淌着多少波澜,上演了多少传奇。

  史料记载,1887年,唐胥铁路延至芦台。1888年,铁路通到天津。煤河结束了它最初的使命。河边的柳树、槐树和杨树,目送着煤船远去的背影。时光荏苒,光阴流转。在沧桑的岁月中,这些树木依然遒劲挺立、郁郁葱葱。可是,随着河床淤积,从上世纪50年代起,煤河上连舟楫帆樯也没有了。其实,煤河并没有消失,只是在喧嚣中沉寂了,横河卧波的九道桥没有了,河水空流,风光不再。

  上世纪60年代,我出生在煤河边的谷庄村。从小,我就在河边玩耍。河水清澈,鱼虾成群。人们在河边捞鱼捉龟,打水仗,非常热闹。夏日的酷热烘烤着庄稼、房顶和街道。我奔跑着,跳进煤河里游泳。野鸭被惊动,鸣叫着游走了,水鸟、麻雀飞来飞去,鸟叫声响成一片。我们故意把河水弄得哗哗响。夜晚,星光闪烁,蚊子飞舞,即便这样,也是快乐的。冬天来了,大地寒瑟,我喜欢在煤河边看雪、堆雪人、打雪仗。记得有一次,我在河面上划着冰车,还用冰车拉劈柴,谁知冰车坏了,我偷偷砍了一棵小树用来修冰车,结果被母亲发现,挨了批评。第二年春天,我在河岸上特地补栽了一棵柳树。如今每每想起这些事,心中会生出许多美好的情愫。

  后来,因为父亲工作调动,我家从谷庄村搬到了唐坊镇,那时我十一岁。唐坊镇也叫“五道桥”,挨着煤河上的第五座桥梁。我在煤河边的唐坊镇读完了初中和高中。当初跟随家人离开谷庄村的时候,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煤河了,就跑到煤河边和它告别。其实,我的新家离煤河更近了。我喜欢在河边玩耍,母亲担心我坠河,总是寸步不离地守候着。河岸上有一座老炮楼,我常常钻进炮楼里看书,记得那本《苦菜花》就是在炮楼里读完的。煤河上的风从炮楼的弹孔里吹来,吹得我手中的书页直响。我听着流水声看书,别有一番感觉。突然,火车鸣笛声响了,我吓得打了个哆嗦,站起来顺着弹孔向远处望去,火车渐渐走远,甩下一缕缕黑烟。我呆呆地望着远去的火车,想象着远方。

  我忘不了,1976年唐山大地震,唐坊镇在地震中瞬间被毁了。天亮时,我被邻居扒了出来。我没有受伤,可是母亲因为保护我,被砖头砸中了眼睛。我搀扶着受伤的母亲走向煤河,在河边停运的铁轨上搭建防震棚。我们干渴难挨,只能喝了一阵河里的水。至今,我仍然很感激这救命之水。很快,飞机空投救灾食物,有两袋饼干掉进煤河,我们跳到河里捞了上来。这种生死体验,让我对生命有了深层理解。煤河见证了我们的悲伤,也见证了我们的顽强。后来,唐山在废墟上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