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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这个渺小的生命的体内,寄生了对许多事物的恐惧:怕黑、怕水、怕高,以及更多。你带着我一起去挑战它们,而我竟淡忘了你两年零两个月!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五年级的秋游。整个学校的人都疯在这片叫作“苏州乐园”(我小学在苏州就读)的土地上,疯着去逛“鬼屋”,疯着去玩“豪华波浪”,甚至疯着去坐那令我无比畏惧的飘在水面上的叫“船”的废铁。我也被你那样扯风筝线似的扯来扯去。虽然不记得,你扎的是马尾,还是羊角,虽然忘了你穿什么衣服,却坚定地认为,那时,只要一看你在飒飒秋风中上下巍巍有节律颤抖的背影,便能断定,你一定处于那个设置了 “极开心的心情”的程序。
大家终于安静下来了。因为老师说:“过山车到了。”
如果一定要让我在惧怕的事物里挑出一个“最”的话,我一定毫不犹豫的说:“双脚腾空的感觉!”因为,曾无数次梦见自己走楼梯踩空然后无限坠落下来,最后伴随一身冷汗惊醒,以至于一直到现在还不敢把双脚都放在自行车的踏板上。
所以,当我稀里糊涂地交了20元后站在过山车旁时,我坚定不移地认为:我交了损友且被拉上了贼船。正当我掉头准备离开时,你却像刚上任的血气方刚的警察第一次按住一位可怜的瘦小偷一般,直接把我按在第二排的座位上,然后近乎趾高气扬地坐在我的前面。还好,你那天的记忆力与理解力发挥出正常的水平。你,当然也包括班上许多人都知道,我绝对没有勇气坐车头。
过山车像一个软体动物一样在轨道上蠕动的时候,我终于接受了将要上下80米高速运动的事实。还未来得及看清脚下的房屋是否真像火柴盒那么大,过山车已经把自己扔了下去。下一秒,肆虐的风声,四周的叫声,心脏的跳动声,似乎有安全杆摩擦的崩崩声,甚至怀疑有过山车滑出轨道的声音,有大脑神经元断裂的声音……
最后脚尖触到坚硬的土地,看见你在一旁活蹦乱跳得像刚上岸的大鲤鱼的时候,我多么想一直趴在地上不起来。
这之前,其实我和你的故事当然是多着呢!一起在路旁摊前等牛肉串,一起狂赶手抄报,一起看到了厕所里的瓷砖有一块不大整齐,一起靠躺在树叉上假睡午觉,一起在校园里骑快车,一起为同学准备生日礼物,然后在大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走,又返回寝室喝可乐,喝不完,就相互滋润着头顶。我们曾经在那不大高的领奖台上,看着夕阳渐渐落进了远山的温柔褶皱里。我们憧憬着要组建一个还未命名的乐队,先进重点中学,再学吉他,长大了开公司,要兜风就要开着坦克去兜,法拉利快滚开!台下明显无人聚会,领奖台上,一次也轮不到话筒使用权的你和我刚好可以肆无忌惮,抽风似的,喊着,去北京,去西藏……音调向上窜得一塌糊涂,毫不符合音乐老师教的声乐规律。毫无疑问,干这种工作者,不是头疼,就是脑热。还好,刚考来心理咨询B证的韩老师也来教我们班,与我们熟悉得快,关系也还行。
日子是飞快而短暂,像启动的过山车,。什么愿望也没实现,我却要转学回苍南读书了,因为家里人让我回家乡考初中,竟然重点班被我考中了,还是免费的。
“要给我们写信哦!”
“好!”
“要常打电话哦!”
“好!”
“要……”
然而,我什么也没有做。
电话簿弄丢了,通讯录没了,没那么巧。“我们重点班学生学习时间紧,天天以书本为中心,以题目与麻木为半径,作高速圆周运动”,这话肯定是来对付妈妈的长篇小说般的唠叨的,像对付洲际弹道导弹的高科技防御系统,快捷高效,不易被穿透防护层。我真的有安分地一直一直作圆周运动吗,甚至也不看看卫慧、棉棉与韩寒的小说?关键的,是我经常麻木地安慰自己: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切迟早如雁过无痕,一切迟早如风过无迹可寻。
无情无理的借口。
每当我看到,现在的同学提及他们那些不在同个学校的“招牌”朋友时,看同学那骄傲的样子,我就会想,你是否也会这样向别人介绍我呢?应该是不会的了,毕竟都已经这么久没有联系了,即使见了面也不一定认得出来吧?
记得嘉静同学有次说:“我要,我要,记住所有的好朋友!”也许不是这样说,但意思与语气差不多,表述虽不大顺畅, 那种斩钉截铁的蒸腾之气直冲霄汉 ,这架势只能在解放军叔叔队伍中才常见。我笑她太天真,人的记忆力绝对“单挑”不过时间的,何况还有空间等着进行车轮战。但她哭了。再然后我就变成与嘉静一样“天真”,而后小心翼翼地记下所有希望记住的朋友,以为可以彻底打败心中的狐疑。可现在翻开来看,名单中偏偏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