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放流能救中华鲟吗?(3)
“可能推进的效果在旁人看来没这么明显,后面也确实还有问题亟待解决。”姜伟坦率地说,“但我们要做下去,要行动。边做,边看还有什么要改善的。”并不怕有争议。科学问题,一边争论,一边验证,一边求索。中华鲟保护本身是个系统工程。“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持续地形成研究保护的合力,一起为这件事努力。”
好在,在“长江大保护”的总体战略下,从2020年起,长江进入了十年禁渔期。“禁渔之后,我们对放流后中华鲟的存活比例还是很有信心的。”姜伟强调。
放流要更科学,保护进程要跟灭绝速度赛跑
过去的放流,不是没用,而是放得不够多、不够规范。应该制定完善的中华鲟增殖放流和资源修复计划。
十年禁渔期,是一个难得的窗口期。危起伟深知,必须抓住这个机遇。
记者问他:“如今中华鲟面临重重困境,在那么多救鱼措施中,您最想讲的是什么?”
危起伟没怎么犹豫,直言:“还是放流。”在他看来,过去的放流,不是没用,而是放得不够多、不够规范。黄真理也指出,过去对放流效果的研究重视不够,对提高幼鱼放流的存活率研究不够,相关基础研究成果严重缺乏,放流具有盲目性。
危起伟对放流进行过详细分析。过去30多年,共放流了700余万尾中华鲟。但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期放流的是还没有开口摄食的小鱼。这些鱼太容易死亡,其实是不适宜人工放流的规格。30多年,真正“有效”的放流群体,其实是137.21万尾已经越过了死亡高峰期的稚鱼和幼鱼。
这样算下来,每年中华鲟放流量实际平均不到4万尾,较国外同类放流规格数量上差了十倍甚至百倍。
一个可以用来借鉴的例子是,从1961年到1991年苏联解体之前,苏联在伏尔加河等河流放流人工繁殖的三大主要鲟鱼(俄罗斯鲟、闪光鲟和欧洲鳇子代),每年放流数量都在百万尾至千万尾数量级。后来,他们在恢复这些鱼类自然繁殖方面取得了成功。
危起伟计算道,根据现在中华鲟需要补充的数量倒推,一年要放流的中华鲟量应达到300万尾。“那就是千万元以上的资金投入。”
资金怎么来,放流怎么更科学,都是棘手的问题。
危起伟认为,应该制定完善的中华鲟增殖放流和资源修复计划,比如,针对现有保种资源的资源共享与繁育利用计划,基于保种群体的遗传管理和科学繁育搭配计划,人工增殖放流中华鲟的野化训练计划,增殖放流规格、规模和地点的科学规划和放流效果监测评估计划……而且,还要建立增殖放流保障机制,解决中华鲟增殖放流中的经费需求和运行管理问题。
其实,原国家农业部已经出台了《中华鲟拯救行动计划(2015—2030年)》。但危起伟表示,至今很多设想还无法真正实施。
“中华鲟已经处于困境,它需要人真正关心,真正投入。” 危起伟手指叩着桌子,近乎急切地说道,“白鱀豚灭绝了,白鲟也灭绝了。不能等啊,中华鲟会老、会死,再过十年,它们就被熬死了。”
如果真的丧失了野外种群,中华鲟的人工种群也会退化。
保护的进程,必须跟灭绝的速度赛跑,要行动。行动,才能给中华鲟的命运,拼出一个转机。
中华鲟不会说话,用下降的数量,做求救的信号。守护它的人,得为它发声。
“研究了一辈子鲟鱼,要是没有了,还能过得安生吗?这个鱼,要在我这里保下来;保下来,以后才有机会!”危起伟强调,中华鲟拯救行动计划要落地,尤其要抢救性保护培育好已有的3000余尾中华鲟子一代,充分发挥其繁殖效能,实施规模化增殖放流。“唯有这样,中华鲟自然种群在10—15年后才可能恢复!”
此外,中华鲟综合保护措施的实施,还包括近海捕捞控制与生境修复,为长江及近海水生物保护和恢复创造条件。
救鱼,是沉甸甸的责任,也关乎沉甸甸的情感。
说到情感,这位一直神情凝重的专家,脸上终于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