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千米深蓝 探秘海丝遗珍(2)
“我们可以采集不同介质附近的沉积物和富集水体样本,开展沉积通量和同位素化学的研究,也可以开展高通量测序和微生物培养,了解环境中的微生物类群,评估相关微生物可能对文物产生的影响。”中国科学院深海科学与工程研究所副研究员陈顺介绍着自己的工作计划。
他们热烈争论——
考古工作者说:“不要着急提取文物,我们要复原船沉没的历史过程,对文物分布要做比较精准的定位。”
科学家说:“对海底遗址进行亚米级的定位和厘米级的测绘?这道题‘超纲’了啊!”
他们并肩“战斗”——
每次8至9个小时的下潜中,考古工作者集中精力观察、记录、研判,潜航员则根据考古工作者的要求开展激光标尺测量、多角度影像采集、操纵机械手提取文物和样品等工作。
“挑战在于,很多工作没有第二次机会。比如提取文物,操作不当就会造成无可挽回的遗憾。”潜航员李航洲说,“我们潜航员团队以最高的标准、最严的要求执行这次任务。”
每一位参与调查的队员,都分外珍惜这次机会。
摄影摄像组队员李滨曾参加2018年我国首次深海考古调查。人们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一年,当第一件取自深海的文物被“深海勇士”号带回,这位50多岁的水下考古“老兵”毫不犹豫地穿上潜水服、跳入海中,将之紧紧抱在怀里,唯恐有失。
这一次,李滨用镜头忠实记录着“科技与考古紧密携手”的一个个瞬间。他说:“我们留下的所有历史记录,要经得住未来的检验。”
没有先例可循
14时30分,海天一色、骄阳似火。
“探索一号”319会议室里,科学例会正在召开。每天的这个时间,队员们都会聚在一起,审看前一个潜次带回的视频资料,讨论下一潜的注意事项。
“在如此深度的海底、对如此规模的古代沉船遗址进行考古调查,在国际上没有先例可循。”项目副领队陈传绪说。这位研究地球物理探测的科学家,也着迷于研究明代航海家郑和。他期待对沉船的调查能有助于解开郑和下西洋的航海技术之谜。
但是挑战重重。在深达1500米的海底,任何一件看似简单的工作都会变得无比艰难。
比如,文物散落范围达上万平方米的一号沉船,在哪个位置提取文物最好?
如果在文物散落区提取,则会丢失一些能研究沉船沉没过程的历史信息。
如果在文物核心堆积区提取,“深海勇士”号只能悬停在文物堆积处之上,太远机械手够不着,太近又可能影响文物安全,提取过程万一引起文物堆积的破坏,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现成的答案,只有不停地测试、小心地摸索。
在数据处理中心,资料汇编组队员岳超龙的电脑彻夜运转。他将一次次下潜带回的影像素材用于数字影像三维拼接,一张“沉船全景图”日渐清晰;
地球物理探测组队员黄泽鹏反复观看影像资料,将一件件水下文物的精准定位标注在图上;
文物保护组队员刘胜和李剑一遍遍检查文物现场保护所需的各种设备、工具和材料,做好万全准备……
烈日炙烤,所有人都在迎难而上。
6月2日,“深海勇士”号在二号沉船遗址成功提取两根原木;
6月4日,借助新型柔性机械手,“深海勇士”号在一号沉船遗址成功提取青花八仙纹罐、青花麒麟纹盘、白釉盖钵、青釉盖罐等一批文物;
6月8日,经过前期多次努力,长基线信标全部布放入水并在夜间完成标定,准备启用;
……
漂航海上的“探索一号”,见证着挫折与焦虑、汗水与希望。这艘船从诞生第一天起,便以探索者为荣。
一个新的起点
夜幕降临,结束了一天任务的队员们仰头望去,漫天繁星闪耀苍穹。
曾几何时,先民们在同一片星光下扬帆远航,书写海上丝绸之路的历史篇章。那些跨越山海的壮举,早已深深镌刻进中华民族的历史记忆。
在20多天的第一阶段调查中,深海考古队完成一系列工作——
对一号、二号沉船进行了大范围的水下搜索和调查,200多件文物被安全提取。文物工作者将对它们进行全面研究,解读其中蕴藏的历史信息;
完成一号、二号沉船核心堆积区的三维激光扫描和摄影拼接;
开展潜载抽沙、吹沙实验,长基线定位、柔性机械手等“黑科技”应用于深海考古;
深海考古水面日志、深海考古下潜科学报告、出水文物登记表……深海考古工作规范逐步建立。
“这是我梦一百次、一千次也不会想到的景象。”邓启江完成下潜工作后兴奋地说。
梦想,是指引前行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