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异化、退学等 最早一批“读经少年”如今怎么样了?(2)
访谈间,宋金阁两次拿出哮喘喷雾,抱歉地对《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说:“不好意思,老毛病。”长时间诵经造成的声带受损,三年多躁郁症的药物治疗,她的心肺和肾脏功能受损,精神状况也不太稳定。但从2017年开始学编程,她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乐趣”。
如今,宋金阁生活在上海做一个普通的“码农”。“很多人问我,你考文学类专业不是跟玩一样?为什么不找一个挨得上的工作?其实,我的个性比较一板一眼,追求事物的逻辑性,编程让我很开心,只可惜没有数学和英语基础,发展前景不好。”让她觉得有些讽刺的是,虽然很不喜欢读经班,但回头看自己耐得住寂寞,坐得住,工作不怕苦,以及记性特别好的优点,似乎又都是读经班的“副产品”。
“对像我这样从读经班出来却又想要有一番作为的人来说,眼前没有路,过往被社会和舆论否定,对内在韧性的考验才是最大的。”宋金阁说,可能今后我还是很“菜”,但是我真的拼尽全力在生活。
从文礼书院退学的少年
“我今年20岁了,长大了,经历了这些,读了很多书,人生还是要以自己的理想为中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文礼书院,位于浙江省温州市泰顺县竹里乡,以包本背诵三十万字中西文化经典(简称“包本”)为基本招生条件,是读经圈向往的最高学府。
徐子生,来自台湾地区,9岁读经,7年“包本”,16岁进入文礼书院,18岁退学。
几个月前,《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加入了一个控诉读经班的微信群,群里的家长遍布澳大利亚、法国等地,都在谴责读经班曾让自己的孩子受到身心伤害。徐子生的父亲也在其中,他早年从台湾地区到杭州发展,是一位艺术家,也曾参与文礼学院早期的创办。
因为不适应内地的教育模式,徐子生9岁时从杭州的小学办了休学,和姐姐在家一起“包本”。有时他也会跟随父亲去相熟的堂主那里待上一个礼拜,看其他人是怎么学习的。“坦率说那时候确实年龄还小,没有很强的思辨能力去考虑我当下要什么,未来想怎样,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就稀里糊涂开始读经,并且一度只读经,别的都不学。”
由于是自学,徐子生花了七年时间才完成“包本”。跟他同期进入文礼书院的同学,平均用了三四年,快的只要两年。也因为这个原因,后来的学习强度和压力令他不堪重负。“每天四点起床,从早学到晚,我的睡眠质量很差,又不想落下功课,后来得了严重的干眼症。”徐子生说。
除了生理上吃的苦,学习上的困惑也不少。大多数读经班都宣扬“先求熟读,不急求懂”,也就是要求孩子们先“包本”三十万字,待进入文礼书院统一解经。但真正进入文礼书院后,徐子生期待中的解经、讨论、辩论和质疑都没有过。
他举例说,说到哲学,王财贵本人极其推崇哲学家牟宗三,鼓励学生们都要读牟宗三的书,并且说只要读他的书就够了;说到跑步,他会说这是很低端的,我们中国人就应该打太极;如果说音乐,则说我们中国人就要弹古琴,吉他什么的其他乐器都很低端……几乎整个学习的过程中,都是一边倒地灌输。
作为“老实大量读经”体系的早期追随者,了解得越多,徐子生跟父亲的质疑越多。沟通无果之后,他决定从文礼书院退学。
在家里休息了一年多,一度以为要瞎了的徐子生恢复了健康。回想起自己读经的这段经历,觉得生理的问题或许是个体的,但读经班存在的问题是共性的。“读经本身就好比说要读书要学习一样,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永远都不错。但大家普遍认为,现有的读经方式,尤其是‘老实大量读经’非常不利于青少年成长,跟学术研究规律也是相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