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窟壁画修复师:耗尽一辈子 也要为后人留下文明(2)
李晓洋在修复壁画。图片来源:新京报
4月,李晓洋和同事们站在脚手架上,拿着注浆管,插入到壁画和墙体中间的缝隙中,把配制好的胶结材料吸入注射器,然后通过注浆管灌入壁画的空鼓部位,再用壁板支顶,将壁画贴回墙体。
在时间的侵蚀下,壁画遭遇的病害有空鼓、起甲和酥碱等等,它们让精致的图案变得模糊、破损,有时像鳞片一样翘起,有时结满白霜,有时甚至变得疏松、脱落。
修复师们的工作,就是拿着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工具,除尘、填垫、脱盐、粘结、按压、支顶……帮助壁画对抗时间。
在宝光寺,李晓洋发现同样的材料、同样的工序,有一小部分的壁画无论如何无法回贴,迫于无奈,他把颜料层揭取了下来,然后发起了和爷爷的视频通话,请爷爷“支支招”。
在爷爷的远程指导下,李晓洋重新做了一个载体层,把空鼓壁画贴了回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远程求助爷爷了,在着手修复的一个月时间里,他和爷爷有过两三次视频通话,请爷爷出谋划策。等到全部空鼓壁画回贴到地仗层后,李晓洋将会和同事一起对这个12平米左右的壁画进行“整体揭取”——这也来自爷爷的建议。
成都地区空气湿度大,墙体的水分会对壁画表面造成破坏,“整体揭取”,是将前面的壁画固定住,然后打开墙体,在壁画背面安装金属架,将壁画挂在重新垒砌的墙体上,中间留有八到十厘米的距离,既能降低水分对壁画的伤害,又能减少地震时带来的损伤。
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李云鹤应邀到塔尔寺修复壁画,按照以往的修复方式,一百多平米的壁画将会被切割成小块揭下来,李云鹤初次创新,使用了“整体揭取”的办法。工程结束时,寺庙的活佛问李云鹤:“李老师,我们这个壁画你怎么没修?”李云鹤乐了,把对壁画的损伤降到最低,是他最希望达到的目的。
“祖师爷”
2012年,河北曲阳,北岳庙。
这是李晓洋第一次上手修复壁画,在爷爷的带领和指导下,拿起了修复刀。
北岳庙的东西两壁上,绘着巨幅的“云行雨施”和“万国显宁”图,旗幡和衣袂线条柔和,苍龙若浮若动,70余个人物形态各异。不过,多种病害共存于这些壁画上,李晓洋和同事们花费了两年时间,才最终完成修复。
此前的时间里,李晓洋都在给爷爷“打下手”,和泥、递工具、学习。李云鹤敬惜文物,轻易不会让新人上手,经过一年多的“学徒期”和“考察期”,李晓洋才第一次接触壁画。爷爷李云鹤挺满意:“别说,他真正干起来,做的工作还真能符合你的要求。”
50年前,李云鹤第一次以修复师的身份进洞窟,是开凿于晚唐的莫高窟第161窟。壁画起甲严重,门打开,风一吹,壁画“像雪花一样洋洋洒洒落下来”。许多年后,李云鹤在不同场合回忆起这个场景,还是会连说“看了就心痛”。
在当时,只能一点点把脱落的壁画收集起来,然后人工贴回去。不到60平米的壁画,李云鹤们一小片一小片地修,700多天后才全部完成。
后来,人们无数次提起161窟,它是敦煌研究院历史上自主修复的第一座洞窟,也是国内壁画修复保护的起点。
那时的莫高窟几乎没有任何文物保护的设备和工具,面对一片一片生病的壁画,用什么修,怎么修,都靠李云鹤自己摸索。
没有仪器做实验,就跑去厨房,用炉子烤,用锅煮,通过高温来观察材料性能;屋里屋外、白天晚上地做对比,来寻找最理想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