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窟壁画修复师:耗尽一辈子 也要为后人留下文明(3)
当时敦煌研究院请来捷克的专家帮助修复,关于修复材料和工艺,对方始终保密,李云鹤就在旁边“偷师”修复过程,专家走后,李云鹤自己摸索着用毛笔、滴管、注射器等各种方式修复,最终选定了注射器作为胶结材料注渗的工具。
胶结材料注射完,需要将壁画回贴到地仗层,李云鹤尝试铺上一层纱布然后按压,“布纹会压到壁画上,修过的壁画像罩了一层网子。”后来换成塑料布,发现容易把壁画粘下来;最终想到装裱画用的纺绸,既能吸水,还有细腻的质地。“就这样慢慢自己总结了一套修壁画的工艺流程。”
李波说,那几十年是莫高窟的“抢救性保护时期”,“在当时,受到人力、物力、财力、认识等等方方面面的局限,大家处于一个被动状态,如果不去抢救,可能是完全的损毁。”
李波在修复壁画。图片来源:新京报
有媒体报道,1943年,画家张大千临摹完壁画,准备离开敦煌,临走时对常书鸿说:“我回去了。你待在这里,是一个长期的甚至无期的徒刑。”
后来,常书鸿在这里待了一生,他的墓建在九层楼对面。李云鹤也留了下来,在窟区马厩改成的员工宿舍住了将近30年。那排南北延伸的土房子,里面搭着土炕、土桌和土凳,睡觉时会有灰尘扑簌簌落在脸上,第二天一早鼻孔里都是黑的。
夏日酷暑,强烈的太阳辐射足以灼伤皮肤;冬季酷寒,人们裹着带膻味儿的羊皮袄子过冬。人们最常吃的饭是白水煮面条,前面放着一碗盐巴一碗醋,拿戈壁滩上的红柳枝当筷子,一顿饭就在腾腾的水汽中吃完了。
修自来水是八十年代之后的事了,那之前,李云鹤们吃的是苦口泉的水,盐分高,味道苦涩,“刚来的时候都要闹一个月肚子”。
直到1985年才搬到一两公里外的公寓中。九十年代,院里想要给他在省会兰州分房,离开一线从事研究工作,李云鹤没同意,“我修了一辈子壁画,弄我到兰州干吗去?不如待在敦煌守着这些东西。”
1998年,李云鹤被敦煌研究院返聘,继续“扎”在洞窟里修壁画。
到如今,这位常书鸿口中的“小李”已经86岁。他做了63年修复师,4000余平米壁画经历过他的“医治”,晚辈们叫他“爷爷”,也说他是“壁画修复领域的祖师爷”。
“医德”
莫高窟距离敦煌市区25公里,沙丘、戈壁,四周是千篇一律的黄色。李晓洋的童年时光,有很长在莫高窟度过。住处距离九层楼不到50米,每天黄昏,李晓洋就被“派”去洞窟喊爷爷吃饭。
130窟前面曾经有一片小池塘,春夏一到,总能从里面抓到小青蛙,时间长了,大家给池塘起名“青蛙池”。
洞窟门口的水泥斜坡是小孩子们的天然滑梯,李晓洋经常在口袋里装上满当当的沙子,然后拎着一个小纸板跑去玩,沙子一撒,纸板一铺,一屁股坐上去,就嗖嗖嗖地滑到底。
每年圣诞、元旦等节日,敦煌研究院会把小孩子们全都召集起来,在食堂大厅,李晓洋们一边吃水果和零食,一边听老师讲壁画故事,九色鹿和舍身饲虎是每个“窟二代”的童年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