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瑞宣布新冠疫苗最终有效率95% 一文读懂数据及背后差异
作者：特约记者房珊珊
当地时间11月18日，德国生物新技术公司（BioNTech）和美国辉瑞制药有限公司合作研发的新冠疫苗再度传来好消息，三期临床试验最终数据显示，其疫苗有效性达95%，且在65岁以上成年人中的有效率为94%以上。此前，两家公司于11月9日宣布，中期分析数据显示疫苗有效性超过90%。
辉瑞决定，将在几天内寻求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的紧急授权使用。如果紧急授权得到批准的话，有望年底开始销售此款疫苗，并在一部分人群中进行注射。
此外，美国生物技术企业莫德纳公司（Moderna）也于11月16日宣布，中期分析数据显示，其疫苗有效性达到94.5%。
安全性和有效性是疫苗能否成功上市的两大衡量标准，两款疫苗有效性数据令人振奋的同时，安全性如何？随着疫苗对成年人的有效性得到印证，特殊群体如青少年、孕妇、老人等又将如何接受下一步测试？疫苗在运输、冷藏等层面的问题又该如何解决？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近日就上述问题采访了斯坦福大学医学院免疫学博士黄璜。
除有效性、安全性值得关注之外，黄璜指出，无论是辉瑞还是莫德纳公司，此次两款新冠疫苗都属于mRNA（信使核糖核酸）疫苗，如果开创批准先例的话，除了有助于缓解当下疫情之外，还具有深远意义，对于将来各类疫苗的发展有重大启示，属于从0到1的突破。
有效性：中期分析数据和最终数据都要看
目前，各类媒体报道最多的、最为关注的莫过于辉瑞和BioNTech、莫德纳（Moderna）所开发的疫苗有效性数据。两款疫苗均需要注射两次。
这些数据是怎么得来的？黄璜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无论是疫苗还是制药的临床试验过程中，均由第三方专门机构负责数据管理、收集，不能由药厂自己进行。因此，辉瑞上周公布的90%的有效性数据，以及莫德纳本周公布的94.5%的有效性数据，属于三期临床数据的中期分析数据（Interim Analysis）。
如何看待“中期分析数据”？黄璜博士介绍，该中期分析主要起到以下几个作用：
第一，收集一定数据量，能体现疫苗组和安慰剂组的显著差异性。
第二，对一定量数据进行中期分析，以此决定是否还继续开展后续分析。如果数据结果表明有效性显著的话，那就会继续进行后面的部分，反之则不会继续进行数据收集和分析。“因为数据的收集、分析并不便宜”。
也就是说，中期分析数据并非最终数据结果。
辉瑞与BioNTech表示，在近4.4万名成年志愿者参与的试验中，有170名受试者感染了新冠病毒并出现至少一种症状，其中162人来自安慰剂组（即接种了安慰剂），8人来自疫苗组（即接种了疫苗）。而莫德纳表示，在3万名志愿者参与的试验中，发现了95例新冠确诊病例，其中5名来自疫苗组，90名来自安慰剂组。
辉瑞与莫德纳都表示将继续收集安全性追踪和有效性数据。按照规定流程，两家公司都会对数据全面分析，汇编成文档后，向FDA寻求紧急授权使用。
辉瑞与BioNTech称，已经根据FDA的要求，收集了约1.9万名受试者为期两个月的安全性数据，但目前仍在评估这些结果。而莫德纳表示，当完成包含151例病例的最终分析以及两个月的安全数据追踪后，将把结果递交监管部门。
如何看待95%和94.5%有效性数据？无本质差异
那么，94.5%和95%两个有效性数据应如何看待？是否意味着某款疫苗更为优秀？
首先，如何理解有效性数据？简单来说，指的是接种疫苗后，感染新冠病毒的概率如何，从而判断疫苗对人体的保护程度。以莫德纳94.5%的有效性数字为例，其公布的数据是，在95名确诊患者中，5名来自疫苗组，90名来自安慰剂组，这意味着注射疫苗后，感染新冠病毒的概率降到5%。
因此，黄璜指出，从本质来看，二者并没有很大差异，并不能简单说有效性95%的疫苗就强于94.5%疫苗。
其次，数据的判断还需要“对称性”。判断一款疫苗是否有效，除了有效性的统计数据之外，还需要其他更进一步的指标，包括严重病例的数量、报告的副作用、适用的年龄段等。
严重病例的数量是判断疫苗有没有能力预防严重症状。从辉瑞与BioNTech的临床试验数据来看，170例确诊病例中有10例严重病例（severe disease），其中9例在安慰剂组，1例在疫苗组；从莫德纳的数据来看，95例确诊病例中，有11例严重病例，均来自安慰剂组。
从副作用来看，莫德纳的大多数不良事件等级为轻度或中度。第一次给药后频率大于或等于2%的3级事件（严重）包括注射部位疼痛（2.7%），第二次给药后副作用包括疲劳（9.7%）、肌痛（8.9%）、关节痛（5.2%） 、头痛（4.5%）、疼痛（4.1%）和注射部位出现红斑/发红（2.0%）。这些不良事件通常是短暂的。
辉瑞则在最新报告里表示，严重的副作用包括疲劳（3.8%）和头痛（2%），老年人接种疫苗后报告的不良事件更少且更轻。在中期分析数据中，辉瑞并没有报告相关副作用。
在适用的年龄段方面，辉瑞最新公布的数据显示，41%的参与者年龄介于56至85岁之间，疫苗对65岁以上成年人的有效率为94%以上。而莫德纳则指出，95名确诊患者中包括15名65岁以上的老年人。
这意味着，两家公司都已针对老年人这一特殊群体进行了三期临床试验。
从上述副作用的程度来看，黄璜指出，目前并不需要担心短期的安全性数据，因为对安全性的验证属于第二阶段临床实验要完成的。但从长期来看，疫苗注射从数千人扩大至数万人，包括日后如果进行更大范围的注射，安全性的监督需要持续观察。
事实上，早在1090年，FDA和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CDC）共同成立了疫苗不良事件报告系统（VAERS），这是属于国家级别的疫苗安全监测系统，会在疫苗批准后继续进行，收集并分析疫苗接种后发生的不良事件的报告。任何人都可以提交报告，包括患者、患者父母、医疗保健专业人员等。
测试志愿者最小年龄为12岁，少数族裔是政治性考量
除了老年人之外，孕妇、青少年、儿童以及婴儿等特殊群体是否有望接种新冠疫苗呢？
10月初，辉瑞成为美国第一家获得FDA批准对最低年龄为12岁儿童进行疫苗测试的制药公司。根据报道，接受测试的儿童出现了疲劳、低烧、头痛等症状。
这是因为，9月辉瑞公司就已经将研究范围从30000名成人扩大到44000名，其中就包括青少年（16、17岁），以及患有艾滋病、乙型和丙型肝炎等慢性病的人。在FDA接收了辉瑞公司关于为16岁和17岁青少年注射疫苗的相关数据之后，又批准辉瑞增加年龄段为12至15岁的受试者。
因此，目前美国临床试验阶段，最小年龄的受试者为12岁。截至11月18日，CDC官方明确表示，在更多的研究完成之前，新冠疫苗可能无法供年幼儿童使用。
黄璜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大部分制药或者疫苗的临床试验，均是从健康成年人先做起，随后扩展至特殊群体，包括老年人、孕妇、青少年、婴幼儿以及慢性病人。从当前的公开消息来看，青少年试验数据估计还得继续再做，预计疫苗不会与适用于成年人的疫苗同时获批。FDA批准授权的最终说明中，一定会详细指明允许注射的年龄段和群体。
另一个细节是，辉瑞和莫德纳的分析报告中，专门指出测试志愿者当中有不同种族的参与者。辉瑞和莫德纳的志愿者中，少数族裔分别为42%和37%。
为什么要加上对不同族裔的考量？黄璜认为，这更多是出于一种政治性考量，并不是说科学上疫苗注射至不同族裔会有所差别。
需要指出的是，新冠疫情对美国少数族裔群体的影响确实较高，包括拉美裔、非裔、亚裔、印第安人等，无论是从患病率、住院率还是死亡率来看，相较白人比例都更高。
CDC分析上述数据更高的原因可能包括：这些族裔获得医疗服务的程度，因职业（如餐饮业服务员等需要在疫情期间照常工作）而增加暴露在病毒下的可能性。
（相较白人，少数族裔的感染率、住院率和死亡率数据来源：美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mRNA疫苗的前景：从0到1的突破
尽管辉瑞和莫德纳的疫苗尚未被FDA批准上市，但从上市前景来看，是非常值得期待的。黄璜指出，一旦被FDA批准上市，对于疫苗将来的发展有众多积极的启示。
首先，这类基于mRNA的疫苗路线，将被证实确实是有效的，这也是疫苗开发中最重要的启示。尤其是两家采取这一路线的制药公司，最快披露了有效性方面的积极数据。
黄璜认为，这是属于从0到1的质的变化。此前，尽管美国有众多生物企业在尝试基于mRNA的疫苗，但多半停留在一期、二期临床试验阶段，无法得以大规模试验。新冠疫情这一黑天鹅事件的暴发、加上政府从政策到资金的极力推动，加速了这一疫苗路线的前进速度。
例如，莫德纳获得了美国政府9.55亿美元的资金用于开发其疫苗，后者还同意支付高达15.3亿美元的价格购买疫苗。辉瑞则与美国签署了价值近20亿美元的供应协议。
其次，为其他疾病疫苗的研发提供了新的思路，因为其优势也在这次疫情的疫苗开发中得以体现：第一，快速。这种路线最快的原因是只要知道分子序列即可；第二，成分相对简单，相对安全。从本质上讲，是教导体内细胞制造一种类似于病毒中发现的蛋白质，触发人体的免疫反应。第三，生产环节相对简单，容易大规模批量生产。
生产容易解决，这两款疫苗在冷藏、存储方面的限制又如何突破？
例如，辉瑞疫苗需要储存在-80℃的温度中。莫德纳的候选疫苗则可在正常的冰箱温度（-20℃）下稳定六个月，解冻后可在冰箱中保存30天，也可以在室温下保存12小时。从这一点来看，在存储和运输方面，辉瑞比莫德纳面临更大挑战。
黄璜表示，如果首批疫苗在美国境内投放使用的话，不需要担心。因为这种极低温度储存在研究实验室中很常见，尤其是美国各大医疗机构、高校附属医学院等都配有这类低温储存设备，而运输用干冰即可。“理论上是可以解决的问题。只是需要看政府到底多大规模地调动资源去执行。”
不过，在发展中国家、非洲等炎热地区如何执行？致力于公共卫生的国际非营利组织PATH总监Debra Kristensen对媒体提到，PATH已拥有30年疫苗创新和供应链经验，埃博拉疫苗等已在一些非洲国家成功使用，也需要这种超冷链存储。“我相信这是可以做到的。”她说，在这种情况下分发疫苗“是可能的，但肯定会更加昂贵和困难”。
或许是为了回应对存储、分发的疑问，辉瑞在其18日的声明中特别提到：辉瑞公司对在全球分发疫苗有着丰富经验，对专业知识和现有的冷链基础设施充满信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