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建芳院士忆高考:做好自己当时该做的事
■桂建芳
桂建芳
1977年12月参加高考,1978年3月进入武汉大学生物系学习。现为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一级研究员。曾任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两届所长,淡水生态与生物技术国家重点实验室两届主任。现为中国动物学会副理事长和中国水产学会副理事长。长期从事鱼类遗传育种生物学基础和相关生物技术研究,已发表研究论文430多篇,其中SCI刊源论文250余篇,出版专著和研究生教材8部,主持或参与培育水产新品种4个,获授权发明专利10项。论著共被引用1万多次;培育的水产新品种在全国得到了广泛养殖,取得了重大的社会和经济效益。获国家自然科学奖二等奖和湖北省科技突出贡献奖等10多项科技成果奖;获香港求是科技基金会杰出青年学者奖(1996年)、全国“五一”劳动奖章(2009年)、全国先进工作者(2015年)、何梁何利基金科学与技术进步奖(2015年)等奖励和荣誉。2013年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2015年当选为发展中国家科学院院士。
同学告知恢复高考的消息
1974年7月,我高中毕业,回到故乡黄梅县独山区周咀村当农民。由于灌了一点墨水,加上为人诚实,劳动也出色,很快被选为生产队会计,白天与社员一起劳动,晚上负责记工分。就这样从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半劳力,经过3年多的劳动,成长为一个完全适应农村生活的全劳力时,1977年8月,一位名叫石如碧的从小学到高中的同学(用现今的话说叫发小)给我带来了令我为之一震的好消息。他1976年被推荐上了位于南京的华东工程学院,回家度暑假时,告诉我说可能要恢复高考。
得到这个消息我非常激动,也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当时虽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时代意义,但对我来说,它的确意义非凡,十年寒窗自认为是个读书人的我,在繁重的劳动之余还试图通过写作改变人生的我,终于在封闭了近四年后,又重新嗅到通过读书求知改变命运的气息。我开始利用劳动之余着手复习,主要就是把高中课程重新走一遍。到了11月份,正式的通知下来了,我立即去报了名,还非常郑重地填报了志愿。我们当时一起读书的中学同学、老师,自发地聚集在马鞍山中学(当时叫独山区中学)。复习完全是自发的,热情非常高,事实上也就是大家在一起,相互切磋而已。不过,这种切磋的效果非常显著,记得当年我们一个年级三个班的几个学习尖子在一起,虽然集在一起不到一个月,但基本上都考取了大学。
我如愿考上了第二志愿
1977年12月中旬,和全国五百多万名高考生一起,我踏入了高考的考场,考了两天。当时是公社领导用一个卡车,把参加高考的几十个人拉到黄梅一中考场。由于考试的人特别多,县城里都住不下了。我们白天去考试,晚上就在县城周边的老乡家里打地铺。公社领导还专门为我们请了炊事员,为我们做饭吃,有肉有菜,当时就特别感恩十年“文革”后,党和政府对青年学子的重视和选拔人才的热情。
当时我们一共考了四门课,语文、数学、理化,还有一门应该是政治。几位要好的同学曾在进考场前相互打趣说,“知识改变命运的时刻到了,该我们自己发挥了”。记得语文的作文是写一个学习雷锋的故事,由于在农村4年,我一直坚持读书和写作,想试图通过读书来维持一个读书人的品行,也想试图通过写作成为一个业余作者,甚至业余作家,因而考作文时非常顺畅,洋洋洒洒写了一页多纸。语文交卷时,我就确信我会考上。
考完后近两个月的时间,既没有人告诉我具体分数,我也没收到任何消息。这两个月,在全县组织施工的八一港大堤建设工地上,我一直任我们村小队的突击队队长。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下午,正是我们小队工程完工的那一天,因而收工比较早,下午四五点钟就回家了。记得收工时,还遇见我们工地的突击队大队长毛金牛副书记,他很诚恳地对我说:“小桂,这几年做得不错,在工地也很出色,政审时我们会开绿灯的。”可我一到家,就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印着“武汉大学”。
一看我就知道是通知书来了。没有政审,是完全以我的考试成绩录取的,我真真切切品味到一个读书人的快乐和喜悦,心里非常激动。以前我是很想读书、读大学的,后来觉得没希望了。但这次高考,让我觉得自己冥冥之中还是注定要读书的。生产队的社员们也都非常高兴,因为他们始终认为我是一个读书人,是一个有出息的人,何况当时会计工作做得也很不错,公私分明,大家都给了我很高的评价。
当时我们六七十个一起复习考试的同学,有七八个考上了大学,考取的比例是全国(全国的为5%)的两倍多。在考场前相互打趣试图“改变命运”的几位都考上了,他们包括考上华中师范大学的黎路林、武汉水利力大学(后来也合并进武汉大学)的陈锁柱和蒋北宁和华中农业大学的宛延等。加上我,在武汉的就有六七个。
那会儿是先填志愿后考试,凭着一股激情和梦想,我第一志愿填了全国最好的学校——北京大学,第二志愿填了湖北省最好的学校——武汉大学,还有好多的第三志愿和第四志愿。因为当时社会上普遍流行的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填报了这两所大学的数学系。结果我如愿地被第二志愿的武汉大学录取了。
最后我被录取到武汉大学生物系动物学专业,当时还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周围老乡说,以后是去动物园做饲养员。读动物学专业的以前也确实有人去了动物园,但还是做科研,并且取得了突出的成就。
读书远比谈恋爱重要的大学时代
我记得特别清楚,自己是1978年3月8日到武汉大学报到的。当时我们班上有26个同学,其中4个是在“文革”中间高中毕业的,所以大我们七八岁,入学时已经30岁了。其他同学多数和我一样,是1974年高中毕业的。
大学生活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大家读书的激情非常高。回乡三四年,大家都特别珍惜能在校园里读书的时间。武汉是著名的“火炉”,夏天特别热,当时也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40摄氏度的高温里,大家读书的热情还是非常高。除了上课就是自习。晚上,铺一个凉席睡在老斋舍或老图书馆的水泥地上,心中也是满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