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获胜后 特朗普会和平交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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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登获胜后，特朗普会和平交权吗？

　　拜登阵营从选战一开始就将焦点放在东西部的大都市，特朗普拿下的主要为中部和南部地区选票。不同区域的选民对如何控制疫情、如何激活经济、如何重新让大家恢复工作等问题都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图/法新

　　文 | 《财经》记者 蔡婷贻

　　编辑 | 郝洲

　　经过4天计票，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在竞争激烈的摇摆州宾夕法尼亚州领先超过3万4000多票后，美国媒体宣告拜登已经夺得总统宝座，拿下至少273张选举人票。

　　拜登将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个拿下超过7500万张选票的候选人，美国历史上第二个天主教徒总统；贺锦丽将成为美国第一位女性、第一位非洲印度裔副总统。

　　“美国，非常荣幸你选择了我来带领我们这个伟大的国家。我们面前的工作将非常艰难，但是我承诺你一件事：我将成为所有美国人的总统，不管你有没有投给我。”拜登得知获胜后在社交媒体上表示。接着在傍晚的演讲中，他称，“胜利是人民的胜利。……是时候抛开所有激烈的言辞，是时候（给我们的社会）降温，是时候互相理解，是时候互相倾听了！”

　　贺锦丽在美东时间11月8日子时也在社交媒体上指出，“这个选举不止是关于拜登和我，是关于美国的灵魂和我们愿意为它而奋斗的意志，有好多工作等着我们，现在开始吧。”

　　等候这一刻许久的拜登支持者，在宣告获胜后迫不及待地上街庆祝。“我家这整个街区陷入尖叫、喇叭声、欢乐和跳舞。”纽约市民如此形容。

　　然而，截至发稿，现任总统特朗普并未承认败选。他依然在社交媒体上表示，“我赢了这场选举，赢了很多票。”有美国媒体捕捉到，特朗普11月7日正在位于弗吉尼亚州的特朗普国家高尔夫俱乐部打球。在助手告诉他选举结果后，仍在高尔夫球场的特朗普发表声明指出，他仍会继续针对此次选举中的“不公平行为”诉诸法律。“（共和党的）选举观察员被挡在了计票室门外。这种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上百万的邮寄选票被寄到了并没有要求投票的选民手里。”特朗普指出。

　　“至少7100万张合法的选票投给了现任总统，这也是史无前例的。”特朗普称，“在真正的赢家就职前，我是不会停止的。”

　　特朗普的律师在开票前期已经发表声明表示，“这个选举还没结束，” 暗示大家不用期待特朗普接受败选。根据外媒报道，共和党正寻求募款6000万到1亿美元资助特朗普接下来的法律战，但是该报道也引用特朗普身边的一名匿名幕僚指出，目前特朗普阵营的法律战策略非常混乱。特朗普阵营选前对败选毫无心理准备。

　　美国商会前会长吉莫曼对《财经》记者指出，投票率真是非常惊人，拜登得到的选票数是历史上最多的选民票，这对民主党而言是非常大的支持和授权。

　　美国各州自11月3日投票完毕后陆续开票。开票过程两边互相紧咬不放，拜登在佐治亚州和宾夕法尼亚州以及稍早计完票的威斯康星州和密歇根州都没有拉开差距。

　　在最后等待媒体宣布胜选时，拜登的支持者在社交媒体上表示，“我什么时候才能从焦虑地喝酒转变为庆祝地喝酒？”纽约市民伯吉斯（Burgess）就对《财经》记者指出，手机时代让大家都失去耐心，开票其实才4天，但好像经过了好几个星期，“我现在太兴奋了，我得喝低咖啡因的咖啡。”

　　由前共和党员组成的反特朗普组织“林肯计划”也对特朗普将下台感到兴奋，引用里根象征希望的竞选口号，“现在是美国的早上。”不过，该计划的共同创办人康威（George Conway）表示，“我们最长的国家噩梦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结束。”

　　重筑蓝色阵地

　　《从失败中学习-民主党2016-2020》一书的作者、丹佛大学政治学教授马斯克特（Seth Masket）对《财经》记者指出，民主党在2016年总结认为，要选一个“能当选的人”代表他们参选总统，只要此人能打败特朗普，就算部分政策理念不合也没关系，尽管党内未揭露什么是“能当选”的标准，但是这个思路被证明是正确的。

　　2020年总统大选的激烈程度远超过选举专家和选民的想象。对拜登而言，最重要的任务是拿下原本偏民主党的摇摆州。佛罗里达大学的“美国选举计划”主持人麦克（Michael McDonald）表示，尽管有些脆弱，但是拜登成功重新建立了蓝墙。

　　这次全国投票率达到了超高的65%。已经开出来的选票显示，投票率比2016年高出9-11个百分点的州主要为竞争激烈的摇摆州：佐治亚州、宾夕法尼亚州、北卡罗来纳州、新罕布什尔州、密歇根州、得克萨斯州和艾奥瓦州等。相较之下选情稳定的阿拉巴马州只增加3%、加利福尼亚州增加5%、科罗拉多州增加6%。

　　真正的选民分歧在不同地域之间。根据美国媒体统计，2016年特朗普反转了奥巴马2012年的23个郡，这次选举拜登只反转了两个。拜登阵营从选战一开始就将焦点放在大都市，以威斯康星州为例，重点在人口众多的密尔沃基和麦迪逊。拜登阵营在其他摇摆州也采取了类似的做法。

　　相较之下，特朗普拿下的主要为来自中部和南部农业地区的选票。选举结果依然反映的是美国不同区域间的分裂，来自不同区域的选民对如何控制疫情、如何激活经济、如何重新让大家恢复工作、对环境变迁的应对，甚至疫情的严重性是不是到了需要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的时候，都有截然不同的看法。

　　选举专家指出，特朗普在过去四年从未停止跟这些人对话，不断传达”总统了解他们的利益和国家其他地区的人的利益是不一样的，但（特朗普）从未在过去四年传达过任何团结的语言，（这导致）拜登无法攻下（这些选区）。”

　　例如在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问题上，美国自3月疫情暴发以来感染人数始终居高不下，近来每天感染人数已超过10万，但是疫情完全未影响特朗普选民对他的支持。

　　根据美联社的比对分析，376个感染比例最高的郡中，93%投给了特朗普，包括在蒙大拿州、堪萨斯州、艾奥瓦州和威斯康星州等。美联社选前民调也显示，36%的特朗普选民认为疫情在完全或几乎完全控制之下，47%认为差不多控制住。相较之下，82%拜登支持者认为疫情完全没被控制住。

　　特朗普选民在访谈中指出，他们认为相对于防疫，个人自由更重要，特朗普的抗疫表现和任何其他领导人没有区别。

　　25岁的共和党支持者（Michaela Lane）就指出，她认为目前对美国最重要的是全面自由，特朗普的其他支持者认为经济和就业是主要问题。相较之下，60%的拜登选民认为疫情是最重要的议题。拜登在11月7日的演讲中也指出，在新冠病毒（的传播）得到控制之前，谈恢复经济和正常生活还为时尚早。

　　弗吉尼亚大学政治研究中心“萨巴托的水晶球”（Sabato's Crystal Ball）网站总编辑康迪克（Kyle Kondik）对《财经》记者指出，对疫情的讨论已经因为政治造成严重分歧，民主党支持者对疫情的关心高于共和党支持者，这种态度也转换到投票选择上，民主党选择邮寄选票，共和党支持者选择亲自投票。无论双方支持者对疫情看法如何，拜登已宣布将于11月9日任命12名专家，以政权移交顾问的身份协助控制疫情。

　　马斯克特指出，疫情伤害了特朗普选情，因为他的民调落后程度在新一轮疫情暴发后进一步拉大。值得注意的是，特朗普在选举中的表现比共和党整体还差，共和党在几个州拿下国会议员席位，但是特朗普却输掉这些选区，“很可能，有些保守选民坚定地支持共和党，但是无法再投给特朗普，部分原因就是受了疫情影响。”

　　另一个选票分析显示，族群是造成选情激烈的原因，民主党选举专家更将这个现象称作“部落主义”造成的投票行为。分析显示，摇摆州中的佛罗里达州、佐治亚州、北卡罗来纳州、得克萨斯州、亚利桑那州、内华达州、宾夕法尼亚州和密歇根州的选情都特别激烈，“那些最激烈的地方就是种族最多元的地方，”民主党专家分析归结。

　　让人意外的是“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并未明显左右选情，马斯克特认为政党在选前针对族群问题的政策已经出现极化。尽管如此，接下来拜登政府的执政可能受到这个运动多方面的影响。

　　特朗普要挣扎多久？

　　尽管特朗普不愿承认败选，但是共和党重要人物，如佛罗里达州前州长杰布·布什和共和党前总统参选人罗姆尼（Mitt Romney）都已经恭贺拜登当选。他们表示，“是时间愈合伤口了。”

　　特朗普阵营在开票过程中不断挑战摇摆州的选务工作，但是他在开票后期开始寻求群众力量支持。当他在宾夕法尼亚州从大幅领先被赶超后，他的阵营发出信息要支持者前往费城抗议，特朗普自己在社交媒体上批评，“费城在干净选举（的记录）上，有着腐烂的历史。”

　　他的前顾问史蒂夫·班农更在社交媒体上公开鼓动特朗普支持者追杀国家过敏和传染病研究所所长福奇和现任联邦调查局局长克里斯托弗·雷，由于班农传递的信息属于教唆暴力，推特永久关闭了他的账号，为班农在诈欺案辩护的律师伯克（William Burck ）也立即辞职。

　　研究政治人物“非语言”表现的阿肯色大学政治学教授史都华（Patrick Stewart）对《财经》记者指出，特朗普的肢体语言显示出他非常好斗的人格，他讲话时嘴巴嘟起来和他笑的时候下巴肌肉也不放松都是这个性格的表现。“特朗普笑的时候是先弄出嘴形，再笑出来，这是商业人士在合约完成时的礼貌式笑容……相比之下，奥巴马笑的时候是下巴肌肉放松的大笑容，我从没看过特朗普真正放松的笑容。”

　　五年前，特朗普在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时被问到对失败的看法，他先是不断回避问题，最后表示，“我讨厌这个概念……我爸爸总是称赞我，说我是最聪明的人。” 在记者的追问下，他最终表示，“如果（对失败）有恐惧，那是对未知的恐惧，因为我从来没经历过。”

　　特朗普的性格或导致他拒绝离开白宫的决定在美国历史上几乎不曾出现过。

　　美国大学历史学家李克曼（Allan Lichtman）指出，美国历史上败选的总统候选人都带着尊严，尊重美国的民主，并且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以尼克松为例，当他在被共和党同事告知将被弹劾及起诉时，他就主动辞职离开。2000年发起重新计票的民主党候选人戈尔在联邦最高法院裁决后，也发表了充满勇气的演讲。“相较之下，尼克松是一个务实者，特朗普是个利己主义者，”李克曼指出。

　　1992年寻求连任失败的老布什总统很快宣布败选，他的败选声明指出，是“因为这个我（也）为之付出很多的政治体制，让这个国家繁荣了两个世纪。”

　　2008年共和党候选人麦凯恩迅速在选举结果明朗后恭喜奥巴马当选总统，在亚利桑那州的晚会上承认败选时，麦凯恩要自己的支持者为了国家支持奥巴马总统。“这个漫长的旅程已经结束，美国人已经发出声音且说得很清楚，不久之前我荣幸地打电话给奥巴马议员，恭喜他当选成为我们两人都深爱的国家的总统。”

　　总统历史学家贝斯洛斯（Michael Beschloss）警告，任何一个总统能做出来的最糟的事情，就是为了一己私利而说谎并且让原本已经很深的国内分化进一步加深, “永远要记住是哪些人协助和鼓励滥用总统职权以及那些试图阻止他们的人。”

　　特朗普在落选后究竟会挣扎多久被认为是美国接下来面临的民主危机。担任尼克松白宫法律顾问的迪恩(John Dean)就指出，就算在尼克松最黑暗的日子，他也从未像特朗普那样攻击民主制度。“在可能落选的形势下，特朗普羞辱了自己也同时破坏了美国的总统制度，（希望）神可以在他真的落选之时拯救我们。”

　　希拉里在回忆录指出，2016年选举结果显示特朗普可能胜选后，她被民主党党内重要人士施压承认败选，那位人士就是当时的总统奥巴马。美国媒体指出，目前值得观察的是共和党党内会出现有力人士向特朗普施压吗？更重要的是特朗普会不会照做。

　　美国历史上总统交接期最长的是1860年当选总统的共和党候选人林肯，选举结果揭晓后南方阵营不承认，未参选的时任总统布坎南（James Buchanan）也未积极协调交接，最后花了四个月才完成。

　　根据美国法律规定，不管特朗普最后有没有承认败选，他都需要在1月20日离开白宫。

　　吉莫曼也对《财经》记者指出，特朗普没有法律基础能留下来，如果他坚持那么做，他将会伤害自己和更多共和党支持者的关系。

　　根据相关选举法律规定，每一州计票结束后，需在11月底或12月初认证选举结果，但是如果发生法律诉讼或重新计票，个别州可以推迟最后期限。当选人拜登将向他拿下的州递交选举人名单，这些选举人12月14日在自己州领取选举人票，然后在12月23日之前前往国会投下选举人票。新国会在1月3日就职后，在1月6日计算选举人票，正式确定总统当选人，宪法明定新总统的任期在1月20日中午正式开始。

　　尽管结果已经认定拜登当选，未统计完选票的州仍在继续计票，不过佐治亚州已经宣布将重新计票，该州法律允许选票差距在0.5%以内时重新计票。宾夕法尼亚州则规定选票差距在0.5%以内，自动重新计票。

　　密歇根大学选举定量方法专家特劳戈特（Michael Traugott）对《财经》记者指出，选举结果将在未来几周才能被正式确认，但是结果已经明显揭晓。“在这个国家达到最高的投票率下，国家却严重分化，总统候选人拜登面临的是如何在这种情形下执政的严峻挑战，但是我们希望他能成功。”

　　拜登的胜选演讲也重复对特朗普支持者喊话，“让我们给彼此一个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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