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管窥(4)
又,司马谈说:“道家……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无成势,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主。”(《论六家之要旨》)蒋锡昌解释说:“此论六家要旨中之道家,乃专指著作《老子》之道家而言。下文谓‘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均指著作《老子》之道家而言,可为证也。”(蒋锡昌:《老子校诂·自序》,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年版,第8页)这里司马谈说的“无成势,无常形”,也可以理解为“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统治者只要“绝圣弃智”,就能“民利百倍”(十九章),也就是说,把自以为聪明、圣智去掉,相信老百姓能够给自己带来厚利。统观整个《老子》,他关爱民众、希望国家稳定的用意是显而易见的。因此,有的人根据老子的某些个语句,便大讲“愚民”,未免失之偏颇。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
老子说:“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六十三章),未免让人觉得很奇怪,“无为”“无事”还能做?“无味”还能品味?细想一下,便发现这里面包含着较为深刻的道理。老子曾指出:“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物滋彰,盗贼多有”(五十七章);“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七十五章)上面的政令越多,民众就越贫穷、社会越乱。民众难以治理的根源,归根到底,就是管得太多,是上面过于“有为”了。统治者若能克制自己“为”的欲望,弱化自己的角色,学会无事无为,最终会体会到其中的“至味”,就如同冬天吃的大白菜一样,无味中有至味在焉;也正如三十五章所说的:“‘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正是这么一种寡淡无味,不足以看见、听见之言,才是用之不竭的言论啊。与此种说法相类似的,还有“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二章);“为无为,则无不治”(三章);“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二十九章);“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三十七章);“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四十三章)等,都是基于统治者的立场、在这个问题上的阐发。
老子所谓“为无为”,也不是无所事事,而是有意为之的,他可以在一旁观察,观察整个过程是否合乎自然之道,老子谓:“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五十七章)我清静无事,观察百姓在我面前“自化”“自正”“自富”“自朴”。百姓如果为非作歹,你尽可以管制他;他若是为所当为,你又何必多事呢?看来,老子并没有否定“圣人”“侯王”等的统治者地位,老子思考的是他们如何更好地存在的问题,如他说的“俨兮其若客”(十五章)、“不敢为天下先”(六十七章)等,就是为解决这一问题而提出来的。
因为《老子》产生的时代较现代为远,是春秋时代的“散文诗”,多用省略,给今人的理解造成一定的障碍。再者,老子就像一位饱经世事的老者一样,心怀慈悲,欲望较少,这点与一般人有所不同,常人每每“欲得”“不知足”“不知止”,也容易造成理解上的偏差。另外,老子写作的出发点,是稳定社会秩序,使天下安稳。凡此,都是我们阅读《老子》时所要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