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岭上那绵延的苍翠(逐梦)

光山新闻网 采集侠 2023-12-06 07: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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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岭上那绵延的苍翠(逐梦)

 
 

  三爪仑,一个奇特的地名,在江西省的靖安县。爬上三爪仑的山巅一看,心胸豁然一下敞开。一眼望开去,那九岭山的三条山脉,沿北潦河自西向东逶迤延伸,恰似在缭绕的云雾中张开的鹰爪。“河以逶蛇故能远,山以陵迟故能高”,而极陡峭的山岭谓之“仑”。一个古老的地名就这样造就了,这是人间的命名,却亦是大自然的造化。

  一

  我就是沿着北潦河一路走过来的,当你与山脉、与水脉保持一致,在这天地间就不会迷失方向。这一条河流,滋养了一座青山,倒映的大树撑开流淌的绿荫,一河碧波在云里雾里悠远地回荡。但若要爬上山巅就太难了。面对这样一座大山,千万不要轻言攀登,你只能俯着身、弓着腰、踩着长满苔藓的岩石、抓紧从岩缝里长出来的藤蔓,一脚一蹬地往上爬。我心里十分清楚,一辈子也许就爬这一次三爪仑,而有的人一爬就是一辈子。朱赳夫一家四代在这山上已经爬了六十多年,父亲爬过了,自己爬过了,还要一代一代接着往上爬。

  朱赳夫的父亲朱楚乔,是三爪仑的第一批拓荒者,也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代林业工人。那时候,新生的国家几乎是在战争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一个国营林场应运而生。那一代林业工人以伐木为主业,从城乡建设、修路架桥、铁轨枕木到家里的一个碗柜、一个衣箱,都需要大量木材。朱楚乔初来乍到,三爪仑林场就接到了一个特殊使命:为建设人民大会堂提供优质木材。这个特殊使命,让伐木工眼里都闪烁着特别激动、特别自豪的光芒。

  当时,这深山老林里生长着一棵棵大杉树、大松树,都是木质紧实而坚韧的大型乔木。他们挑选那些高大挺拔的、没有窟窿眼和病虫害的采伐。一棵大树有二三十米高,三四条大汉手拉手才能围成一圈。在那样一个没有任何机械设备施工的年代,只能靠人工拉锯将一棵棵大树放倒。这些伐木工一个个都是胳膊粗、力气大的青壮年汉子,一把大锯,两条壮汉,才能抬起,才能拉动,俗称“二人抬”。他们围着一棵大树的根部,你拉过来,我拉过去,锯子拉得呼哧呼哧响,人也呼哧呼哧地喘气。在拉锯的震动和尖锐的噪声中,一棵棵大树在拼命呼喊,感觉一座大山都在摇晃。怕就怕突然坠落的树枝,有时还会掉下一条蛇,甚至会跳下一只短尾巴猕猴,一蹿就不见了踪影。最危险的还是大树倒下时,若躲闪不及或躲错方向,一旦砸在人身上,那可不得了。

  一棵大树放倒了,随即就要削枝剁杈,截成一根根粗壮的圆木,全靠一副副肩膀扛到山下去。要扛起这样一根大木头,最少也得三条硬杠,两人一杠,一左一右,还要三副铁打的抓钩,紧紧抓在木头上,才能把一棵大圆木硬生生地抬起来。朱楚乔那时才三十多岁,力气大,心眼实,既是“二人抬”的拉锯手,也每次都抢头扛硬杠。这肩膀上的压力无论有多大,他都挺直腰杆和脊梁,还带头喊号子,“嗨嗬、嗨嗬、嗨嗬……”几个人踩着号子的节奏,踩着崎岖的山道,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这山脚下就是北潦河,一根根圆木抬到山下,编成木排,从北潦河运往几十里外的万家埠,在这里走水路可以运到通江达海的九江港,也可以转运到南昌走铁路,条条道路通北京。这是三爪仑林场在新中国建设史上最光荣的一段历史,也是三爪仑人源源不绝的精神动力。

  朱楚乔扛了十几年硬杠,在那险峻的山道上爬坡过坎,一直走得稳健而踏实,到了上世纪60年代,终究还是出了闪失。那天,他一声“嗨嗬”把硬杠抬起来,谁知有个工友一脚蹬空,闪了一下。为了扛住倾斜的木头,朱楚乔使劲一扭身体,只听咔嚓一响,感觉骨头扭断了,但他依然没有松手。大伙儿赶紧放下木头,避免了一次更大的伤亡。但这样一个闪失,已经让朱楚乔伤得不轻,在放下木头时他疼得趴在地上了。几个工友揭开他背后的衣服一看,一节脊椎骨露出来了。大伙儿赶紧把他背下山,送往医院。经检查,朱楚乔的第八节脊椎骨断裂。经过手术和康复治疗,朱楚乔虽说没有瘫痪,但也落下了终身残疾。

  这样一个总是抢前扛硬杠的汉子,再也扛不起一副硬杠了,但这硬杠还得有人扛,他又把儿子送上了山。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