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园淘宝(我与一座城)
北京的潘家园,以前叫潘家窑,也不知道它经过了什么样的周折与变化,现在成了一个人气旺炽的所在。有一个词叫做“地摊文化”,我以为这个词潘家园当得起,那里的地摊儿真是到处可见。周末去潘家园,涌动的人流会把你一下子卷进去。不单是古玩,潘家园几乎是什么好玩儿的都有,整个潘家园被包裹在浓浓的文化气息之中。以前去潘家园除了淘自己喜欢的小古董,还可以买蝈蝈、金铃、油葫芦和大鹦鹉,后来卖虫卖鸟的都搬去了十里河花鸟市场,但实际上隔得也不远。
我总觉着,潘家园对我而言是一所学校,我在那里学到了不少在课本里根本就学不到的东西。其实,一个人从小到大的学校可以有许多所,只要能学到东西的地方,我以为都可以叫做学校。那时候,几乎是每个周末,我都会一大早就赶过去。到了潘家园也没干别的,就是看,不停地看,用北京话说,就是“练眼”。那时候,冯其庸先生是潘家园的常客。有一次我在冯先生家里看到了两块长方形的汉代琴状古砖,真是让人喜欢极了,放在茶台上,大小正合适,可真好。但他不舍得匀给我一块,就对我说:“走,我带你去潘家园找那个摊儿,估计还有。”那时候,冯先生住通州张家湾,说走就走,我们便马上坐了车去。到了潘家园,冯先生穿着简便干净的中山装,在前边走,我戴着小黑眼镜,在后边紧紧跟着,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要我们照顾他们的生意。那一次,我买了一对五十多厘米高的铁狮子。明知那是新的,但仿得实在是太好,我便买来送给冯先生。冯先生把它们放在院子里的屋门口,真是好看极了。
“还在这里。”我每次去了都会拍拍铁狮子的头说。
“当然还在这里。”冯先生也说。
冯先生的院子里,腊梅正盛开着。
“你去看看腊梅。”冯先生对我说。那腊梅种在院子的东北角,黄灿灿的,闻着很香。
进客厅的过道上,两盆梅花一红一白,也正在开着。
冯先生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他写字画画儿写文章的那张案子可真大。案子背后的书架上,一半是书,一半是从潘家园淘来的各种古物,整个书架上满满当当。
潘家园的真东西不少,但假东西也很多,真真假假,就看你的眼力怎么样。地摊上的瓷器、玉器、青铜杂项多到让人根本看不过来。逛潘家园,我特别喜欢到那些冷摊上去看。冷摊大多是临时摆的摊儿,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好东西出现。我在冷摊上淘到的两只萨珊王朝的大银碗和天蓝色带柄琉璃杯,就是极为少见的西域古物,后来捐给了博物馆。还有一个波斯银魁斗,那件魁斗原来只是波斯的一只小银碗,下边没有圈足,碗里有缠绕的植物纹。可能是当年不符合中国人的使用习惯,所以工匠又给它加了一个鸟首形鎏金手柄。一加上这个手柄,这件器皿就很难保持平衡了,放在那里总是朝着一边倾斜。这个从潘家园淘到的宝物现在在大同市博物馆。
到潘家园,最有意思的还是淘旧书和老唱片。潘家园的旧书都在最南边那块地方,后来又搬到了靠北边的棚子下边。有一次在旧书摊上看到了杨朔先生的一本手稿,一指厚的那么一大本钢笔写的手稿,当时要价六千元。我翻来翻去,最后还是没舍得买。记得那是写抗美援朝的一篇报告文学手稿,上边有许多涂涂改改的地方,现在想想有些后悔,那毕竟是杨朔先生的手稿啊。在潘家园的地摊上还看到过冰心先生不知写给谁的信,小字写得真是好。
那几年,能大量看到或买到老唱片的地方好像只有潘家园,百代公司的唱片也只要一百多块钱。我买到过一张谭鑫培的《洪羊洞》唱片,但音质受损,找到一部老唱机播放,仍是失真的。现在老唱片少了,主要就是听老唱片得要老唱机,现在想要找到好一点的老唱机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