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锅巴香
对故乡的回忆,往往散落在一处老房、一顿饭菜、一个场景里。
前不久回陕南老家,同学见面聚会,我吃到了久违的锅巴饭。这是城市餐馆里的一道美食,用石锅盛装,恰到好处的火候,把米饭煮得不软烂不夹生。用木勺从锅底掀开,金黄的锅巴翻到上面,稻米的清香扑鼻而来。不过,先不要急着品尝,服务员把一碗豆腐腊肉盖在上面,用勺子搅拌均匀,便可品味色香味俱全的锅巴饭了。
锅巴饭承载着多少童年记忆。记得小时候在乡村,每当逢年过节或家里来客人时,母亲就开始忙活着烧菜做饭。家里总是存放着干柴、树枝和木屑,用一把麦草或废纸点燃填进灶膛,袅袅的炊烟就升腾起来。木柴吐出火舌舔着锅底,灶壁渐渐升温。
动作麻利的母亲,在锅碗瓢盆的交响乐中,端出了喷香可口的菜肴。母亲简单招呼客人几句后,又回到灶房忙碌,用竹刷洗净铁锅,把淘好的米下锅,盖上木质的盖子,然后把剩下的工序交给时间。
大火灼灼燃烧,泉水融入每一粒米的内部。在米浆钻出锅盖的边沿缝隙时,不需再添木柴了。柴火燃烧的灰烬,把锅底米饭慢慢煨成黄黄脆脆的锅巴。客人吃完饭后,打扫残余是孩子们最乐意的事。铲出一块锅巴,夹上一块腊肉,涂上豆腐乳或酱豆,对合折叠成“三明治”,送入口中,大快朵颐。
十几年前再回老家,土房子变成了砖瓦房,燃气取代了柴火,电饭煲代替了大铁锅。尽管周边开了几家农家乐,但吃的都是白米饭。对锅巴饭的念想,时不时从心头掠过。
去年姐夫退休,打电话来说,想翻建老家房子。说干就干,今年清明,主体工程基本完工,特地邀我去看看。
我从安康城区出发,很快就到了山脚下。沿着崎岖的水泥路爬过山顶,视野陡然开阔,远处汉江隐约可见,近处群山满目苍翠,姐夫的房子便矗立在不远处。姐夫告诉我,在房子侧边单独建了一个灶火房,冬天可以在这里烧火取暖,平时可以在这里做饭。有了土灶,就可以做一顿正宗的锅巴饭。
山上散落着几十户人家,青瓦白房错落有致。这里,有山涧泉水浇灌的高山梯田,有富硒土壤长出的稻子,有自种自吃的新鲜蔬菜,有自由自在生长的果木。我问姐夫,八里坡的堰塘还在不在?姐夫说,堰塘更美了,更清了,鱼儿多着呢。小时候,我和姐夫的堂弟在堰塘里游泳、抓鱼,在堰塘边找蘑菇、采地耳、挖野菜,还差点逮住一只山鸡。
再次来到这里,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我在社区周围转转,遇到一位村民,和他聊了起来。我问,在这里买粮食和蔬菜方便不?他告诉我,社区有个邮政快递点,网上买东西送到这里,到镇上也就半个小时,水泥路很快要加宽了。你们想吃蔬菜的话,可以随便到地里采,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蔬菜吃不完,也不会在意。而且,这里大米特别好吃,有游客专程到农户家买。
回到家中两周后,姐夫打电话告诉我,房子装修好了,到时给我一把钥匙,随时可以回来住上几天。说到这里,心里有些向往了,期待再次团聚时,我来生火添柴,做一顿正宗的锅巴饭。
《 人民日报 》( 2024年05月15日 20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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