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轴线:一条擘画了七百多年的文明线(3)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忽必烈尊重周礼,看重大汉文化。元朝之“元”,即出自《易经·乾卦》的“大哉乾元”。他们遵照《周礼·考工记》“面朝后市,左祖右社”法则进行规划,宫殿居北面南,寓意“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在中轴线上分别建设宫城、宫殿、皇城、都城、王府等,两侧布局坛庙和官署;全城设计成棋盘状规整的街巷格局,以《周易》之爻辞卦辞命名各个城门,用离卦中的“日月丽乎天”将正南门名为“丽正门”,取天人合一、生生不息之意。元朝的都城建设,历20多年乃成。
意味深长的是,若干年后,研究者发现几个奇异的问题,一个是关于都城的城门数量,不是《周礼·考工记》法则里的12座,而是11座城门。的确,东城墙、南城墙、西城墙各有三门,而北城墙只有两个门,令后人费解。一种解释是,此源自儒家的术数之说,即把阳数的中位数5,与阴数的中位数6相加,得到11。元人释义说,“辟门十一,四达憧憧,盖体元而立象,允合乎五六天地之中”;另一种说法是,南设三门、北设两门,取自《周易·说卦》“参天两地而倚数”,南开三门以法天,北开两门以象地,以奇偶之数表示天南地北、法天象地。第二个问题是,都城的中轴线并非在正北正南的子午线上,而是正北稍微偏西。一种说法是,忽必烈设计中轴线的北端,指向260公里外、位于今内蒙古的元上都,但此说缺乏史证;另一种说法是,除了祭祀建筑,中国古代人居建筑有“忌四正”、避子午一说,中轴线的微偏,有敬畏天帝、避让北极之意。这两个问题,确有存在,但事出有因,说明元朝统治者建都时有深谋远虑,既尊重中华传统理念,又敢于离经出新,是为守正而创新。
公元1271年底,元世祖忽必烈正式宣布国号为“元”,第二年下旨将都城命名为元大都,号令居民全部搬进新的城郭,此所谓“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守民”。至此,气象一新的元大都出现在燕京之地,中轴线建筑长廊赫赫入眼、昭昭于世。
公元1293年7月,水利专家郭守敬担任都水监,主持开凿的通惠河正式通航。从此,京杭大运河的终点,由通州延长到积水潭,蔚蔚泱泱的元大都既充分饱受水泽的丰厚滋养,又持续享受漕运物资的丰盈喂养。160里的通惠河,把南方经济中心与北方政治中心联结在一起,出现了通惠河畔舟车喧嚣、积水潭上“舳舻蔽水”的繁荣景象。
这些旧貌换新颜,发生在宋元之际的几百年间,不同王朝、不同王国、不同民族,在幽燕之地上演的争战大戏、文化大戏,像一台气势恢宏的戏曲。金中都,是先秦时期燕蓟之城发展演变的终曲;元大都,奏响了元明清三朝赓续营建北京城的序曲。
舞榭歌台,无觅千古英雄,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元代的城墙、城门多以夯土和木结构建成,而非石制建筑,且建造能力、建材质量、施工水平、防腐技术肯定不如后世。几百年来,许多宫阙毁损于战乱或消失在重建中,有的遗迹灭失在风销雨蚀里,不少残砖断瓦掩埋于城市堆层之下,遗留下来的多是风化的土城,但元大都的风骨犹在,中轴线的脉络尚存,历久而不泯。
一公里走了150年
“天子择中立国”。与金人对待儒家文化的态度一样,元朝也认为“天子必居中,以受四方朝觐”,甚至认为“驻跸之所非燕不可”,这与后来的明朝也认同北京乃“天下之中”一样。这是一种价值认同、理念共识。
何以为“中”,中轴线是地标。
元代后期,蒙元贵族和统治阶级对人民的掠夺、盘剥和奴役加剧,横征暴敛频繁,苛捐杂税繁重,导致民生凋敝、社会动荡。元末,红巾军起义爆发,朱元璋统领的红巾军横扫长江流域,占领金陵(南京)。公元1368年1月,朱元璋即皇帝之位,国号大明,建都南京。明军随后向北挺进,大将徐达、常遇春等人攻入元大都,结束了元朝在全国的统治。元顺帝弃城北逃,使元大都没有受到大规模的毁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