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骋数学五十载几何人生报家国(科技名家笔谈)(2)
我的父亲学问很好,曾任教于香港中文大学的前身——崇基书院,先后教授过中国上古史纲目、中国近代史、经济史、中国哲学史、儒家哲学史、西方哲学史等等。困苦之中,他始终最感兴趣的是学问,并不抱着什么功利的目的。这一直让我敬佩有加,引以为傲!
从差不多十岁开始,我就见父亲埋头著书并时常与学生在家中交流。当时我还小,在我的印象中,他们交流研讨的内容很丰富,包括古希腊哲学、西方哲学与东方哲学的比较等,这些话题于我而言虽然比较难懂,但开始激发我对相关问题的思考,培养了我的抽象思维能力。父亲对诗词颇有造诣,经常为我讲解相关知识,要求我努力背诵其中的名篇。小时候免不了贪玩、偷懒,但我还是认真学习、背诵了一点。
11岁那年,我按照父亲的要求,开始读冯友兰先生的《新原道》《新原人》,翻阅牟宗三、唐君毅、钱穆先生的著作。当时的感觉是,他们的作品很深奥,大部分看不懂。14岁那年,父亲不幸辞世,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和收入来源,我们兄弟姐妹与母亲相依为命,家境十分艰苦,一度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在那样的困苦环境中,我有时自然而然地背诵起父亲教过的诗词。我开始广泛阅读父亲的藏书,努力走进他的文学和哲学世界,回顾从他那里获得的谆谆教诲,思考、探索如何走好自己的人生路。就这样经年累月,我不仅培养了哲学、国学素养,而且变得更加自信、成熟。
父亲有浓郁的家国情怀,生前常常教导吾辈,作为中国人,有机会要为国家多做点事。我一直铭记于心并倾力而为。作为华人科学家,我40多年来矢志不渝推进中国科学尤其是数学迈向世界前沿。为此,我充分利用自己的国际学术影响力,汇聚国际高端学术资源,在内地、香港和台湾先后成立了8个研究所。
父亲有崇高的学术追求,写了大量学术手稿,但英年早逝,生前没有条件付梓出版,直到20年前,我才有机会找人帮忙辑录。我反复研读书稿,对父亲感佩不已!最近,我终于把父亲关于中西方哲学的思考整理完毕并出版,这就是《丘镇英先生哲学史讲稿》,以此作为对父亲的纪念。
追寻大自然的奥秘
父亲虽非数学家,但我能成为数学家,现在又专注数学教育,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影响。自我童年开始,父亲就经常教诲我,追求并发现大自然蕴藏的真和美。这让我从小就在内心深处对数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爱好,之后不知疲倦地研究探索并走上数学教育之路。
2021年,我在清华大学牵头成立了求真书院,旨在培养数学科学领军者。我要培养的不是竞赛人才,也不是一般的数学家,而是真正有能力、有抱负、懂数学、懂科学、有文化、有内涵的“通才”。我希望数学学科能在中国更好地建立起来,培养一批对学问有纯粹看法的年轻人并希望他们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求真书院的院训“寻天人乐处,拓万古心胸”,源自我父亲撰写的一幅对联,我稍作修改而成。“寻天人乐处”是要在追寻大自然奥秘的过程中,找到其中最有意义、最有乐趣之处。所谓“拓万古心胸”,是说要心胸广大,容纳万物,做学问不能只为了高考、为了拿奖、为了做院士,而是要追求在科学史上留下重要的轨迹,产生深远的影响。
求真书院目前有200多名学生,是我们从全国各地找到的最优秀的孩子。八年制“通才”培养方案,是让他们不受外界干扰,沿着数学研究的道路走下去。在求真书院,学生们一方面接受数学、物理学基础知识的严格训练;另一方面要学习数学史、科学史、文学等通识课程,养成对科学、数学的宏观看法,拥有深厚的人文修养。
文化修养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