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戴自英、翁心华到张文宏 中国感染病学的“华山”路(3)
第二天上午,刘俊把翁心华和专家咨询组副组长、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授俞顺章请到位于上海市120急救中心的指挥部办公室。当着翁、俞二人的面,他打电话给卫生部,说明上海对于诊断标准的意见。
电话的另一头并不完全同意。但由于经过专家组讨论形成了结论,刘俊、翁心华、俞顺章都很坚持。对方表示,如果上海坚持意见,需要提交情况说明并签字,要承担以后的责任。刘俊问翁、俞二人的意见,二人均表示愿意承担责任,当场签下情况说明。
不久,5月3日,卫生部再次修改诊断标准,重新将接触史作为第一条标准。
关于诊断标准的这个插曲一度引起外媒关注,出现了“上海沿用自定的苛刻标准诊断SARS,令疑似病人数字保持低水平”的怀疑之声,在当时的防疫形势下,上海方面则否认有过不同标准。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在已过去17年的今天,翁心华觉得,终于可以做出澄清了。
他说,当时他们确实承担了一定的风险,但大家都认为,坚持这样的筛查原则对于上海SARS防控很重要。因为春季是呼吸道疾病多发季节,患者出现咳嗽高热、肺部阴影等症状十分常见。如果把这些都作为SARS疑似病例隔离,无疑会加大流行病管理负担,真正感染的患者可能住不上院,因此要严把关口。
后来,在上海市科委的支持下,专家咨询组成员、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院长姜庆五带领SARS流行病学研究课题组,共从疫区采集了近千份血清标本。检测结果表明,在SARS流行中后期,北方有些地区已被临床确诊为SARS的病人中,有一半左右体内没有SARS病毒感染的依据,即存在“过度诊断”的现象。
重视流行病学史,也是参与这次SARS防治给张文宏最深刻的启发。疫情期间,他替老师坚守在大本营,筛查疑似患者。他还按照翁心华的要求,对国内外所有相关资料进行梳理。5月,两人合著的176页的《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一种新出现的传染病》即出版,是国内最早一部介绍SARS的专业书籍。
张文宏说,坚持疫源地接触史是传染病防控最重要的精神。“你如果把网撒得太广,反而捉不住真正的大鱼”。这次新冠肺炎防治,上海的策略其实和2003年SARS时是一样的。把来自重点地区的人群“看好了”,就能控制住。
“感染界的福尔摩斯”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前,每周四翁教授的大查房,是华山感染科的“岁月静好”。
翁心华脖子挂着听诊器,走在几十位年轻医生前面。他个子高,即使人多,大家也能看见他。
查房制度是戴自英教授传下来的传统。只要不出差,戴老师一定每周查房,而且查房前一天就看病人资料、做功课。1966年这个传统一度中断,到70年代又恢复了。翁心华说,以前有跟自己一辈的教授一起查房,这些年不少人不在了或者不方便了,就成了他一个人查房。
查房前,各医生先通过科里的微信群上报疑难案例,每周选出其中最疑难的一两个。其中不少是从全国各地转过来的疑难病例。
周四上午,翁老师先跟大家一起在科里的会议室回顾这个病例。科里的医生、进修医生和学生,多时七八十人,少时五十来人,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的,有时还坐不下。回顾完,再一起到病房里去看病人。病房小,只有主治医生等在里面,其他人轮流进病房观摩。
“发热待查”是翁心华的独门绝技,他被称为“感染界的福尔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