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脱口秀”:触犯、共识与情绪纾解的共构
中国“脱口秀”:
触犯、共识与情绪纾解的共构
文/孔德罡
发于2020.10.19总第968期《中国新闻周刊》
时间回到2017年,刚在综艺规模崭露头角的笑果文化开始录制《脱口秀大会》第一季——此时整个建造团队都处于茫然的摸索时期。之前《吐槽大会》的乐成,有赖于美国“喜剧中心”所开创的经典节目形式,除此之外,世界范畴内并没有其他成型的“脱口秀”综艺模式可供笑果文化参考。因此一开始,《脱口秀大会》的赛制就有绝不严肃、随意变动的特点,它的第一季就像笑果公司内部的联欢会一般松松垮垮,伴侣们相聚在一起,有段子就上,没段子就做观众,节目一直到第四期才把赛制确定下来。其时也许很难推测,三年之后的《脱口秀大会》第三季已经是全网最受存眷的语言类综艺之一。
中文互联网语境下的“脱口秀”已经成为今世青年群体最易接管和流传的语言喜剧形式。以美式“单口喜剧”形式为演出基本,以五分钟为时限,以现场凝听观众的投票为依据,以严苛的选秀比赛为流程模式的“脱口秀”综艺,完全是从中国大陆的语境内部独立成长出来的,世界范畴内鲜有其例,以至于“Talk Show”(脱口秀)这一更宽泛的、更贴近综艺形式的名词,代替了“单口喜剧”成为这一演出形式的代称。在美国以剧场、酒吧、开放麦为场域的单口喜剧,在中国已经蜕变为了一种与综艺、网络和竞技无缝融合的,既不是单口喜剧又不是脱口秀的怪物——就像王开国曾经申饬过同行,“脱口秀和单口喜剧是两个对象”。
今世中国对付“脱口秀”的领略,不再是早年间的“栋笃笑”“海派清口”,也不是美式的“周末夜现场”“囧司徒逐日秀”,甚至也不是成为不少都市白领夜间糊口重要选择、一票难求的“线下开放麦”,而是一种要求有喜剧结果的综艺节目形式的“广场演讲”:每一期《脱口秀大会》的播出都陪伴着输出概念和代价观的段落被剪辑成短视频登上热搜,为喧嚣的中文网络接头空间提供新一轮的水花与流量——这种中国特色的“脱口秀”,甚至比传统的电视辩说、演讲角逐更贴近于古希腊剧场里、古罗马市民广场上的古典“修辞术”的领域,一切都离不开精美细微的能力与布局、奉迎受众的代价观输出,以及对批驳脾性绪的哄骗和煽动。
《脱口秀大会》看似主题和接头内容很是自由,也简直呈现了一些形式和内容都很鬼马放飞的作品,但埋没在节目操演逻辑里的内核依然是“吐槽大会”,只是吐槽工具从娱乐圈换取为普通人的日常:无论每期节目是什么主题,大大都演员都照旧在寻找日常事情与糊口中可以或许引发受众恼怒、不解和无奈情绪的“靶子”,以对事件和现象的吐槽和负面的情绪来输出概念,成为逾越地区、行业、阶级等一切限制的观众“代言人”。对付事情的厌倦,对加班的厌恶,对付老板的负面情绪,作为乙方对甲方的恼怒与无奈,对付把握权力者的不满,对付某些社会现象的迷惑与质疑……在这个“糊口吐槽大会”的操演逻辑里,喜剧性实际上是退居二线的,进攻性(“触犯”)和对公共负面消极情绪的抒发占据了越发重要的位置,“可笑”的评判尺度逐渐让位于情绪的“共识”。
这些脱口秀演员们必需从理性角度经心设计本身的概念和形象,从而让观众感觉到“他是我们中间的一分子”。演员小块在两期节目中遭遇的差异报酬可以说明问题:第一期,他以“拆二代”的自嘲形象呈此刻观众眼前,尽量表达出本身比观众都有钱,但他积极表演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我本质上照旧一个穷人”的亲切感,拉近了他的人设与观众的间隔,用经心设计的人设反差得到了观众的喜爱;然而第二期,他在婚姻话题中以老婆作为挖苦的工具,尽量段子质量依旧不错,但台下的大大都女观众都颇感不适。更重要的是,在重复吐槽老婆的进程中,他无意识透暴露来的对自我的“高看”粉碎了他上一期所营造出来的“自嘲”形象,与观众的间隔被再次拉远——“有钱人的烦恼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