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条被子”的故事和一名记者的“重走长征路”(4)
1984年6月14日,中央领导同志在会见索尔兹伯里时说,“中国虽然正在进行现代化建设的新长征,人们依然可以从中国红军的长征中汲取勇气、力量和智慧。”
此时,刚刚到任《经济日报》总编辑的安岗,听说罗开富有“徒步采访长征”的想法,非常兴奋。这名在太行山办过党报的前《人民日报》副总编辑立即批准了“建议”,并对罗开富提出了“六个必须”:
一、全程每一米路都必须是徒步,绝不弄虚作假;
二、必须按长征的同一时间进行;
三、必须走原路,要有向导签字;
四、必须每天写一篇见报文章;
五、小伤小病必须坚持走,坚持写,大伤大病实在走不动再换人;
六、在当年中央红军战士休整的路段里,必须设法采访红二、四方面军的路线并写出报道。
安岗说:“这六条一般人做不到,但罗开富冒过枪林弹雨,上过自卫反击战战场,知道什么叫生死存亡,写起来会更加深刻。”
1984年10月16日傍晚,43岁的罗开富与50年前的红军在“同一时刻”跨过江西于都河,开启了自己的重走长征路。
“没有他们,我连这儿也走不到”
“假令每张《经济日报》拥有五名读者,那么,就应该有将近一千万人熟悉罗开富这个名字。从去年的10月17日起,人们差不多每天都在一版下半部‘来自长征路上的报告’专栏里读到他的文章。”
那是1985年,新华社主办的《中国记者》上,有记者回忆陪同罗开富同行一段的经历:
“越来越多的读者把目光投向这里,从中看到一幕幕历史,一幅幅现状,听到了喜悦的倾诉和急切的呼吁。
“一路上,罗开富穿着当地老红军战士赠送的草鞋,与众人告别,而另一边几位同志已欢呼着迎上来。
“罗开富说:‘这就是人民对红军的感情。没有他们,我连这儿也走不到。’”
的确,从于都出发,第一天下来,罗开富的脚上磨起了血泡;第二天更重;第三天,写完稿子,发现脚上的血泡和袜子粘连在一起,脱不下来,剪掉袜子,碎片依然粘在血肉上。
天亮前,于都祁禄山村民肖锡美找来医生给他的伤口消毒,在脚上包了3只大口罩,老乡们送来连夜赶编的大草鞋。鼓励声中,罗开富继续上路。
在贵州黎平高洋寨雪山冰凌路段,行走了65天的罗开富,连人带铁皮照相机摔下悬崖,左腿骨折。是侗族老人用铁钳帮他拔出刺进锁骨的相机碎片,擦了药酒,包上草药。
有人劝他停留几天治伤,也有人建议骑马前行,罗开富拒绝了。见他坚持,有人特意赶制了铁拐杖。这根陪他走完长征路的铁拐杖,最后硬是生生磨短了几厘米。
在瑞金时,罗开富采访顾玉平,这位曾给周恩来总理牵过马的老红军对他说,“你真要走长征路?那就要学习红军,不要怕死,要坚强,要相信沿途党组织,要紧紧依靠群众。没有这几条,红军能走到吴起镇?你能走通我们当年走的原路?”
当年红军长征所走的原路,多是迂回在山间背向,少人经过的险径。50年后再走,罗开富依然能体会红军在敌军围追堵截下的一路艰辛。
一路上,罗开富数次遇险,当地老百姓和向导又数次把他救起。
在赤水河上游的云贵川交界处,罗开富被卷进了冰雪汇成的洪流,是四川的李永祥、贵州的刘中宝等奋力把他救上岸;在夹金山,罗开富掉进雪坑,是解放军杜宝玉把他拉了出来;在打鼓雪山,罗开富从半山腰滚落,是严木学等八位藏族百姓把他接住;在日干乔过草地,同行的十人全部陷进沼泽,是受惊的牦牛窜上岸时,藏族小伙子丹泊抓住了牛尾巴,顺势被拖上岸,随即向泥潭抛下绳子,挣扎数小时后,剩下九人才得以脱险;在荒无人烟的老山界,他们一天粒米未进,饥饿中把随身携带的药片、止咳冲剂分食一空,甚至吞下仅剩的黄连素……
罗开富在长征路上途经宁夏与甘肃交界处时,用蒲河水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