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科学研究如“雾里登山” 过度解读易“一叶障目”(2)
陆剑:我们通过对新冠病毒基因组全序列进行分子演化系统分析,发现依据两个高度连锁的多态性位点,可以把103个新冠病毒序列主要分为“L”和“S”两种类型,我们用了英文单词“type”来描述这两种谱系之间的碱基序列差异。
但我们的数据分析表明,L和S两个谱系不是新近由于碱基变化而产生的,而是在病毒爆发的早期可能就已经存在,这和中国—世卫联合考察组给出的新冠病毒未发生明显变异的结论是一致的。
曹志伟:对新冠这种新型病毒来说,分子基因型与临床表现之间的关联还远未建立。从文章来看,两个类别的确定是根据基因组上一个特定位点(第28,144位)来划分病毒株的基因型,是否与病毒的侵染性、致病性、病死率等有关,还要结合更多流行病学数据、临床感染与治疗数据来证明。
举个例子:一群运动员,可以根据性别、体重、身高等进行分类,但这些分类指标是否同运动员体力耐力相关?必须对照他们的体能训练数据,而且人数达到一定规模,才有可信度。
《中国科学报》:从您的专业角度来看,这篇论文最大的价值何在?论文中基于数据提出的推测是否合理?
陆剑:通过对病毒基因组进行分析,可以帮助我们更好的认识这个对人类来说还是陌生的病毒,并给医学专家提供参考。
科研更多是一种“提出假说-验证假说”,或者“否定假说-再提出新假说”的过程。当然,我们的结果主要是学术研究,建立在非常少的样本量的基础上,是初步的阶段性结果,这些局限性我们在文章中都已经详细说明了。
王秀杰:科研人员在写研究论文时,通常都会根据结果做些讨论或科学猜想,这也是常规科研论文写作的规定动作。这篇论文作者也在文章明确指出这些猜想还有待进一步证实。
《中国科学报》:但是对于公众来说,从科研论文中更希望看到结论而不是推测。
王秀杰:是的,这次疫情中媒体和公众对科研成果的跟踪很及时,这是好事情,证明大家更加注重科学了,希望依靠科研成果来解除疑惑和焦虑。
但是科学研究有其自身的规律和周期性。我们科研人员研究新冠病毒,就像攀登被云雾遮住的高山。在这个过程中,受数据资源等方面的局限,某些研究成果可能仅仅看到了山的一部分,因此需要更多科研人员不断接力、深入研究,这样才能一步步往前走,最终认清新冠病毒的全貌。如果在这一过程中对单篇论文进行过度解读,就容易一叶障目,得到片面的结论。
希望大家能多给研究人员一点时间,不要急于下结论。
《中国科学报》:要证明论文中对病毒来源和传播规律的推测,还需要做哪些工作?
陆剑:我们所用的样品在疾病发生和发展过程中研究了“点”,还没有连成线,且没有结合临床数据。希望和更多的科学家进一步合作,结合更多的基因组数据、临床信息及实验来更好的了解病毒,为科学防治贡献力量。
王秀杰:最重要的是扩大样本量。目前中国已有新冠病毒感染的确诊患者8万多人,境外有3万多人,但目前数据库中只有100多株新冠病毒的基因组数据。基于这样少的病毒序列发表的研究文章都只是阶段性的参考结果,不能得出明确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