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贝壳画“复原”记(2)
幸运的是,山东临淄贝壳画并非考古发现的孤例,河北灵寿地区亦出土有同时代的贝壳画,两者在绘画风格与制作流程上展现出显著的共通之处。然而,河北灵寿县青廉村出土的中山国贝壳画因地下环境的侵蚀,画面受到了严重的损毁。尽管面临这样的挑战,研究团队通过一系列系统的分析检测,成功重现了这些贝壳画的原始风貌,并对颜料、工艺以及其他关键问题提供了清晰明了的解答。
科技考古复现贝壳画的工艺和面貌
经过形态学特征的细致分析,这两件贝壳可被归为帘蛤科文蛤属。这一物种虹吸管较短,偏好在沙质底层进行浅钻活动,主要栖息在我国沿海的潮间带和潮下带。文献记载文蛤因其独特的药用和烹饪价值而受到人们青睐。这两枚中山国的贝壳,极有可能源自同一个体。这一推测在河北灵寿县青廉村其他中山国墓葬中得到了有力的佐证,在这些墓葬中发现了不少可以扣合的成对贝壳。
通过在三维视频显微镜下的细致观察,研究团队发现贝壳画的创作过程始于对图像的精细勾勒和定位。这一过程采用了类似浅浮雕的“减地”技法,即沿着轮廓线逐步刮削或磨平贝壳的背景表面,使得部分线条逐渐凸起并呈现出圆润的立体感。这种技术在玉器雕刻中较为常见,但在小巧且易碎的贝壳上施展,无疑需要极高的技艺和耐心。
贝壳画中的某些区域则呈现出凹陷的纹理,比如树上的果实和衣物的图案,这种凹凸有致的对比效果,加之颜料的层层叠加及贝壳的自然曲面,使得画作在不同视角下展现出变幻莫测的细节,每一次观赏都能感受新的美感。
通过结合X射线荧光与拉曼光谱技术,不同颜料的谜底也得以揭晓。浓淡深浅的巧妙变化和搭配,使得朱砂的鲜红、铜绿的翠青、炭黑的深邃以及贝壳的洁白,相互映衬,交相辉映,共同构成层次分明的艺术画面。
除了内侧绘画绚丽多彩,运用了各种精致的颜料外,贝壳的外侧也隐约可见一些红色颜料的斑驳痕迹。为了捕捉画作中可能隐藏的色彩信息,研究团队还运用了多光谱成像技术。通过最小噪声分离变换和像元纯度指数算法,成功识别出了六条特征曲线,其中四条对应了朱砂、铜绿、炭黑以及贝壳基底,另外两条对应了土壤附着物相关的两种色调,证实了并无其他颜料存在。
泥土的沉积对图像重建构成了挑战,而工业计算机断层扫描(CT)技术提供了一种非侵入式的解决方案。通过X射线光束穿透样品,可利用比尔—朗伯理论获取线性衰减系数的三维分布信息,将X射线强度信号转化为视觉图像。由于贝壳画采用了独特的“减地”工艺,使得原本掩藏在尘土之下的图像呈现出微弱的凹凸不平纹理,这些痕迹恰为重建这两幅贝壳画提供了宝贵的线索和充分条件。
研究人员还对图像的各个方面进行了深入研究,例如推测树木可能为油桐树,并探讨了画中人物的头饰和衣着与中山国其他文物的联系,进一步揭示了这些文物背后的历史和文化意义。
贝壳画的历史意义与文化价值
实际上,中国古人早已洞察到贝壳画的存在,并对其发表了独到的见解。
一些明代文人记录了与贝壳画相关的发现。例如,何良俊(1506-1573)在其著作《四友斋丛说》中提及,他拥有罕见的汉代绘画,这些作品在其他地方都是前所未见的。因为画面并非绘制于丝绸或纸张之上,而是别出心裁地绘制在贝壳之上。他详细描述了山东的一座古墓中发现的数十幅贝壳绘画,有些主题特别,且笔法略显拙劣。何良俊还探讨了古代文献中对贝壳功用的记载,并推测这些贝壳被埋藏在墓中是为了防止动物挖掘墓穴,从而保护逝者。此外,李诩(1506-1593)在《戒庵老人漫笔》中提到,山东青州北部约40里处丰山下麦田里的古墓中,发现了四五千个厚贝壳。李诩详细描述了这些贝壳上的图案,其中有些绘制了采桑等场景,这些画作生动且富有生活气息。巧合的是,山东临淄最近发现的贝壳画证实了这些史料,而河北灵寿的贝壳画进一步丰富了历史场景。
如今,我们的技术更先进,知识更丰富,对贝壳画的研究也更加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