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安岭的绿色林海
从呼伦贝尔乘汽车北行。大草原平铺在原野上,碧草连天,一望无际。汽车向着无边的碧绿驰进,除了碧绿,还是碧绿。公路像永无止境的飘带,一直向着车底卷入、卷入。渐渐地,远处出现了起伏的平缓丘陵,丘陵挺起的头部有了一片片树林,树干像竖立的剑戟一样密密匝匝,树冠连成墨绿的云。有机车在远处的草场里劳作,把割下的草打成一个个圆筒状的草滚,间隔整齐地码放在地上,一排排、一行行,一直铺向了天涯。不时有白色的羊群、棕红色的马群从路两旁闪过,惹得车厢里激情涌动。
3个小时后,前面出现了山岭,仍然是起伏绵延状,并不高峻。但山上开始呈现连片的森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当汽车驰进山口,就被那铺天盖地迎过来的绿海吞没了。当地人说,已经进入了大兴安岭林区。两旁闪过的全部都是针叶林,这是高纬度地区气候寒冷的征候,落叶松、樟子松、白桦树、红皮云杉、蒙古栎、山杨等树种交织。树长得又挤又密,无论是松树、桦树、杨树,都长成矗立参天的样子,一棵棵主干又直又高,很少有横杈,到了上面的枝头才有叶子,聚集成尖塔状。这是自然林木的特征,对阳光的争竞迫使它们顽强抢夺上方空间,生长速度决定了未来。
大兴安岭是松花江和黑龙江的主要发源地,地处祖国北方最冷的极点。“兴安”的名字即取自满语“极寒处”,冬天可达零下50多摄氏度。古人称此地为大鲜卑山,从这里走出了拓跋鲜卑族、契丹族、女真族、蒙古族等,几次统一了中原。
在根河林区停留,主人带我们沿木栈道爬上旁边一座高高的山岭。随着高度的上升,眼前逐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林海盆地。四围群山都被郁郁葱葱的林木布满,绿色波涛蔓延至天际,远山的林翳蒸腾着缕缕白色雾气。中间是一个硕大的河谷湿地平原,同样是郁郁葱葱的林木堆积,根河在其中蜿蜒流过,水面泛着天光,它滋养着林海的根系,培育着森林的血脉。面对这大自然的杰作,同行者个个咋舌惊叹不已。
大兴安岭山脉是内蒙古高原与松辽平原的分水岭,夹在额尔古纳河与嫩江之间,有32.72万平方公里的林区,大致相当于广东省的面积。我在全国曾看了许多森林,感叹只有大兴安岭才堪称莽莽林海。
清晨,起大早到卡鲁奔山顶看森林日出。天色蒙蒙亮,山林清新,空气爽洁得透明。远处山峰绵延,重峦叠嶂,周围的莽莽林海在风力抚动下发出阵阵松涛。5时,鲜艳的太阳从东方云层中跃出,发出红彤彤的光焰,把我们周身都照亮,每个人似乎都披上了一袭红色的袈裟。大伙儿兴奋地拼命按动相机快门。一只苍鹰在前面翱翔,也被朝霞映成了通体红色。它此刻在云层上飞看来并不为捕猎,难道也是在凌空观赏这壮美的日出?
雾气从山下顺沟壑倒卷上来,一会儿就弥漫了整个天空。我们沿木栈道下山,穿越整座山岭的白桦林。雾中的白桦林,好像幻境里的仙女,婀娜妖娆、亭亭玉立。她们身披白色的霓衫,上面有众多的眼睛在眨动,又像是许多星星在闪烁,悄悄告诉你神秘的传说。林中静谧得像海底,让你行走其间闭息静气,不敢发出声音。时有被雷电劈倒的白桦树横干斜倒在一旁,让人产生生命的唏嘘。一个巨大的蘑菇,悄悄从树根上长了出来,引发一片惊赞声。白桦林实在是太大了,似乎永远也走不完,但我们也不想走完,就想永远这样走下去。
莫尔道嘎林区坐小火车看松是一件惬意的事。铁轨穿行于松林的海,两旁矗立的全部是落叶松和樟子松,密集的直干迅速向后滑过车窗。在中间小站下来,走进林子里近距离看松。落叶松树皮漆黑粗糙,松针蓬扎,像莽壮的小伙。樟子松树皮鳞状泛黄,松针婉柔,似秀美的姑娘。但它们全都劲健挺拔,散发着青春茁壮之气,与盘曲苍劲宛若老人的黄山松截然不同。抬头上望,丛聚的直干冲向天空,上面是高高的树冠,依稀透出蓝天。轻风吹来,树冠来回摇晃、彼此撞击,奏出沙沙的林莽之音。一种比麻雀还小一圈的“蓝大胆”鸟沿着树干一蹦一蹦地从高处下来,忽然飞到你手上索取葵花籽,金色的五花鼠抓着你的裤子上来扒拉玉米粒,长着巨大鹿角的麋鹿争着抢着从你手中夺苔藓吃。旁边有鄂温克人用桦树皮搭建的尖顶小屋,他们是“住在大森林里的人”,原以狩猎为生,20世纪90年代全面禁猎之后,改为养殖驯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