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登罗汉岩(大地风华)
罗汉岩开发甚早。据县志记载,约在唐宋之际,已有人“就岩为屋,岩于是著焉”。新中国成立后,人们走进江西瑞金,大多是奔着这座城市的红色历史而来。事实上,森林覆盖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多的瑞金,拥有壮美的风光、厚重的人文,蕴藏着丰富的绿色和古意。罗汉岩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驱车从瑞金市区往东北方向行约二十公里,便可抵达坐落于壬田镇的罗汉岩。今天的便捷交通,常令我想起初登罗汉岩的情景来。那时我还在师范念书,假期与三五同学相约骑自行车去罗汉岩。清早出发,蹬车小半天,爬山小半天,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那天观赏到的景致早已经忘了,只有那份年轻的冲劲和征服的兴奋仍记忆犹新。
是的,征服罗汉岩并非一件易事。罗汉岩地处武夷山脉西麓,是典型的丹霞地貌,以峰险、岩奇、洞幽、泉清、水秀著称。道路尤其险峻,譬如其中人力可攀登的最高点千丈崖,仅有的一条蜿蜒小路是在石壁上凭空凿出来的,仅能容一人行走,需要手脚并用方能攀登。没有几分胆识的人都不敢尝试。
或许正因为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历史上的罗汉岩并不平静:南北朝时期,陈霸先率兵驻扎于此,凭借险要地势以少胜多;清初许胜可在此筑寨操兵;清末太平天国干王洪仁玕率余部在此屯兵抗击清军……曾经的厮杀征战只留下或明或暗的若干遗址分布于各处,如今的罗汉岩以赣闽边界风景胜地著称。当地人曾因陈霸先的故事将这座山命名为“陈石山”,后来又因传一位得道僧人到此筑舍,掘地得十八尊石罗汉而改名“罗汉岩”。
我在一个春日重新登上了罗汉岩,眼前的这座山是波澜不惊的。除了游步道和游客服务设施发生了一些变化外,山间原始天然的部分都还在。这是我最感欣喜的,因为罗汉岩之美本在于一切奇观皆天然生成。当我们以平和之心走进罗汉岩,才能体会宋代大学士苏东坡偶游此山时的赞美。“古来绵江八大景,名扬四海传九州。最是陈石山水色,观后胸中黄山无。”当我们以平和之心走进罗汉岩,才能细细品咂据传为明代思想家王阳明所题诗句之意味。
甫入山门,不远处的蜡烛峰还是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子,高高地兀立于山巅。峰顶上的那棵枫树愈发壮硕了,如果是在秋天,变红的枫叶迎风摇曳,整座石山就像一支熊熊燃烧的蜡烛。人们为山石取得此名,真是形象。山峰上,刻着明代文学家邹元标所题的下联绝对:“蜡烛峰,峰上生枫,蜂筑巢,风吹枫叶闭蜂门。”瑞金曾发起过一场征联活动,吸引了一大批楹联家前来应征,可惜只勉强评出优胜作品,珠联璧合完全匹对的上联至今没有出现。
从两山之间的夹缝走进山谷,清凉的春风拂面而来,有众鸟在耳边兴奋和鸣。山路迂回曲折,时而上坡,时而下坡,时而是木栈道,时而是石子路,意趣盎然。突然眼前一片开阔,弦月湖优雅地卧在两山之间。湖不算太大,形似一弯月,水面涟漪轻轻泛起之时,极尽柔美之态。湖水清冽,倒映着四面的山峰和树木,我一探头,湖水便映出我的面容,颇似一面天然的大镜子。站在弦月湖边的观景台上,可以看见湖对岸的小寨山体,恰似一只趴着的大龟,一旁高高耸立的蜡烛峰则像乌龟刚刚探出的头。两山融为一体,仿佛一只神奇的乌龟正从水中缓缓爬上山峦。人们将此景命名为“神龟出水”,委实贴切。
如果脚力足够好,可以从弦月湖边攀爬两百多级陡直的石阶,登上海云寺。海云寺是这座名山的标志性建筑,始建于宋代中期,历经二次迁建。在山脚下仰望,隐约可见红的墙、闪亮的琉璃瓦,在茂密的丛林掩映下,红绿两色交相辉映。山上一年四季云雾缭绕,古道如盘龙,石阶似飘带,在云雾中时隐时现,人行其中,飘然若仙,颇有“出凡尘喧嚣之外”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