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福领导的CDC遭遇信任危机 疫情之后疾控改革往何处去(4)
在学界,公共卫生的定义是通过有组织的社会努力来预防疾病、延长寿命、促进身心健康和效率的科学和艺术。狭义的公共卫生即指疾病的预防控制,其支撑学科是流行病学。美国CDC前主任费和平(Tom Frieden)近日撰文指出,公共卫生,而不是医疗服务,在过去的20世纪里承担起了世界健康最大的责任,这些措施范围广泛,包括控烟、疫苗、洁净用水等等。
然而,一位流行病学教授开玩笑说,公卫领域从业者生活在悖论里:消灭了某种疾病,自己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李立明也很强烈地感受到这种规律,“预防医学、公共卫生实际上是一个‘自毁长城’的队伍,你的预防工作做得越好,就越得不到社会和政府部门的重视。”
费和平认为,要实现各个层级的公共卫生组织的效率最大化,最重要的五个要素包括:足够的资金、数量充足且优质的人才、与其他医疗机构实体之间紧密的联系、有效的沟通以及政治支持下的技术独立。
对于最后一点,费和平解释说,美国CDC是离总统只有两步之遥的联邦机构(中间隔着卫生部长——编者注),有相当大的独立行动自由,疾控中心的技术专长在美国和全球、政府内外都受到尊重。他表示,“作为CDC主任,在关键的卫生问题上,我曾向奥巴马总统汇报。这种与政府最高层直接接触的方式赋予了美国CDC权力,并确保公共卫生在国家层面得到优先重视。
如何改革体制?多位公卫专家的想法是一定要给予疾控机构以行政权力。就像消防一样,在疫情的处置中,有自己的决定权、处置权。对此,李立明形象地比喻说,“不可能高楼救火,我开着车到那一看,先请示上级说我们有什么方案,等上级批了我们再去救火吧?”具体来说,他希望,疾控体制的改革可以参考现在的中医药管理局与药监局,将来中疾控归国务院直属管理,建成一个具有行政管理和专业技术支撑的国家疾控管理局,进一步加强疾控部门在处理公共卫生事务中的角色与职能。
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公共卫生学院副院长、流行病学资深终身教授张作风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在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这些年来的经费是不断下降的,因为是事业单位,也没有办法从其他地方有收入,疾控人员的收入也大大下降。“所以很多疾控中心比较出色的年轻人才外流了, 这样一支队伍是不是能够有效地控制疫情,还是有一些疑问的。”
张作风认为,要加强公共卫生体系建设,很重要的一点,要把疾控系统变成一个独立的系统,和美国疾控中心一样。“美国疾控中心,第一,可以向外发布数据,第二,有权宣布紧急状态,来开始进行疾病防控。所以我建议把疾控系统纳入政府轨道,变成一个独立的政府系统,由疾控中心来负责急性传染病和慢性病的控制,这样可以抓住时机,及时动作,可以把疾病消灭在最开始时的萌芽状态。”
安徽省疾控中心原主任任军表示,疾控有很好的传统,不能轻易放弃。比如,过去有一条规定是,疾控单位的一把手,必须是公共卫生专业本科毕业的专业人才。但现在好像又没有坚持这个规定了。
“这次疫情里,现场处理了好多干部。其实很多地方的卫健委,一把手、二把手都没有医学背景,也没有公共卫生教育背景,这是我很吃惊的,因为这是一个需要强有力的专业知识支撑的岗位。”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原院长、流行病学教授姜庆五说,湖北疫情早期的各种问题,都与这种“不是专业的人却在做专业的事”的现象有一定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