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生子女一代开始负重:焦虑在父母生病那一刻被激活

光山新闻网 林晓舟 2020-05-20 10: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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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点特稿第1183期

  独生子女一代开始“负重”

  今年34岁的陈扬是头顶着基本国策出生的,是“优生优育”的产物,是墙上标语“只生一个好”的那“一个”。

 

  她享有父母全部的爱和投入,5岁学舞蹈,10岁学钢琴,她在家庭的托举下完成“向上流动”。

  她一直是“优等生”,考上名牌大学、成家立业,顺风顺水,直到母亲患上癌症要手术,她才理解两代人的“生门”。

  像很多独生子女一样,她被护士从产房抱出来,迎接她的是七大姑八大姨,又一个中国家庭的“小皇帝”诞生了。而今,母亲面临着“生门”,陈扬没有兄弟姐妹可商量,她一个人的决定都可能关乎母亲的生命或是余生的生活质量。

  陈扬们可能是政策意义上的唯一一代独生子女,分散在约1.6亿户家庭里。

  我国在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开始实施独生子女政策,很多人口学家在研究时把1976年作为“第一代独生子女”的起点。若从那时算起,诞生于政策之下的独生子女中,年龄最大的已过不惑之年。曾有学者估计,2015-2050年是中国大批独生子女父母进入老年的关键时期。

  如今,随着独生子女的父母陆续步入退休年龄,他们的养老问题,在人口学家和社会学家们调研、测算、呼吁了多年之后,终于开始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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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电话时,正是陈扬一周中工作最忙的时候。母亲做了肠镜,结果显示是肠癌。听到这个消息她出神了一两分钟,当即决定请假回家。所有的亲戚给她打电话时几乎都会哭,但她觉得还远没到要哭的时候。

  收拾自己和女儿的行李时,陈扬开始在心里列日程表,需要请几天假、带母亲去哪家医院确诊、回家要跟父母说什么话。“因为所有的事情只能自己一个人,所以没有时间崩溃,脑子特别清晰。”

  她曾在别人的故事里想象自己可能遇到这样的事情,但是“那种想象跟真实发生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我们连倒班的人都没有。”

  在一个航空母舰式的医院里,父母拿着单子根本不知道往哪走,她领着父母去不同诊室,做各种检查。

  母亲住院手术,她和父亲陪床,白天姨妈过来替换父女俩。吃饭就是随便在医院门口对付一下。她那时觉得“独生子女特可怜”,“你不可能什么都行,你不能什么都能做到。”

  把母亲接到北京治疗后,她开始在家与医院间“折返跑”:上午照顾女儿起床穿衣,然后去医院陪母亲,赶在晚高峰前开车回家。

  晚上她哄女儿入睡。那段时间,两岁多的女儿学会一句话:“妈妈洗手。”因为妈妈去医院陪姥姥了,妈妈要洗手。

  “我妈以前老跟我说,妈妈可能有的时候不能帮你太多,但至少可以做到不给你添负担。你们以后孩子要管,老人要管,管不过来的。”陈扬说,“但那时我知道,这个日子提前来了。”

  陈扬和丈夫都是独生子女,他们的结合被学者称为“双独家庭”。

  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郭志刚曾推算,2011-2060年间,城乡中的双独婚姻占比约为10-35%,最高概率为34%,出现在2030年;单独婚姻则基本处于40%-50%之间。

  陈扬有同事也是“双独家庭”。结婚后,先是同事的婆婆因心脏问题住院,过了两三年,公公查出患有癌症,小两口的假期几乎都是在病榻旁度过。后来,母亲又病了,夫妻俩辗转1000多公里照顾双方父母,攒下了厚厚一沓火车票——为了省钱、省时间,他们一般坐夜里的火车回家。同事解释,“因为我们没有别人可以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