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生子女一代开始负重:焦虑在父母生病那一刻被激活(4)

光山新闻网 林晓舟 2020-05-20 10: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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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扬坦言,自己原本不想当官,也不渴望特别多的财富。只想活得独立,带一点审视的眼光。“我第一次认为,一个人想要自由自在地活着真的太难了。”

  最近有一次跟朋友聊天时,她脱口而出,说自己“混得特别差”。

  “我以前根本没有这种感觉,甚至都不会用这种词。有人很轻松就能让父母享受最好的医疗条件,但我远远都达不到。”陈扬说。

  母亲的医药费,除去报销的部分,陈扬负担的也就两三万元。但母亲已经给了她好几次钱了,还给她买很多东西。母亲也会假装不经意地向陈扬丈夫透露,自己已经把钱给了女儿,不会让年轻的小两口负担太多。

  “我妈会说觉得特别对不起我这种话,你没好好工作,也没好好照顾孩子,还累成这样,你看把你为难的。”陈扬有些后悔没选一个能给自己更多回报的工作。或者即便选了现在这条路,也要比现在更努力,做得更好。她觉得“自己曾经所有的懒惰,所有对于享受生活的追求,都是一种浪费,在母亲的生命面前,那些所谓的独立批判、和而不同,变得有点滑稽”。

  在同事眼里,陈扬身上有着“很叛逆”的一面,甚至有一点“故意反叛原生家庭”的意识。上大学时,陈扬把母亲扔出来的破洞牛仔裤、骷髅图案T恤,重新塞回行李箱。

  “我对父母的依恋不仅仅是害怕失去,更是我应该做的事,是一种责任。我做不到就是我无能。”陈扬觉得自己一直“活得很自我”,“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一个这么‘旧’的人”。

  陈扬说,她曾经一直觉得自己是匹自由驰骋的野马,现在发现“自己就是一个推粪球的屎壳郎”。

  “我和我父母都是爱对方超过爱自己的人,我能接受自己受苦但是不能接受父母受苦。”另一位80后独生女表示自己也是“旧”人,但她不确定这种情感牵挂是否与“独生子女”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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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大部分通过“向上流动”进入大城市的第一代独生子女,面临着叠加起来的多个问题。

  “钱”是绕不开的话题。在一个“双独家庭”中,夫妻双方凑够了婚房的首付,几乎掏空了两家老人的积蓄。现下,两人每月要还1.6万多元的房贷。他们只能寄希望生活里不出现任何意外,“抗风险能力太差了”。

  蔡冉冉无疑是幸运的一个。她和丈夫积累了几套“新一线城市”房产,这让她多了很多安全感,也成为了这座城市里年轻的“中产”。她坦言,已有的房产中有的来源于双方父母的赠予。

  父亲患上尿毒症后,她花30万元为父亲买了家用透析机,腾出来一间屋子放上消毒灯等,成为家里的“无菌室”,满足父亲“不想去医院”的要求。最近,她又买下医院附近的一套房子,方便将来父母就医。

  另一位独生女告诉中青报·中青网记者,她为母亲买了一款每年保费30万元的保险,可以让母亲入住一家高端养老社区。但母亲不愿去,担心被女儿抛弃。她承担着母亲全部的情感依赖。

  但在激烈的市场竞争面前,她根本就抽不出更多的时间,母亲的保姆、医疗费用,孩子上国际学校的学费等,还有公司里几百号员工的生计,都要依靠她。

  她不敢生病,也不敢想万一病了该怎么办,就连得个感冒都让她觉得怕。体检报告上,乳腺的结节、子宫里的肌瘤、甲状腺的结节更是让她不由自主地紧张。“我是我们这个团队的天,同时又是我们家的天,我不能生病,不能倒下。”

  在教育孩子上,她会警惕像母亲一样“没有边界的爱”,她给自己的晚年生活作了多种可能的规划,唯一确定的是,“我绝不会像我妈这一代人,把自己一切寄托在孩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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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部分独生子女的焦虑在父母生病那一刻被激活,李鑫的焦虑则来得更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