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结业证激发的流离人生:大学生失踪16年后回家(2)
躺在10层血透中心病床上的那四个小时,是他身体感觉最轻松的时候:深红色血液沿着弯曲的导管送进床边半人高的白色机器中,滤掉有害物质与多余水分,经过净化输送回体内。
医院诊断书上,记录着疾病在廖银超身体上留下的痕迹:慢性肾脏病五期(尿毒症期)、肾性贫血、矿物质与骨代谢异常、高血压三级(很高危)、高血压性心脏病、心力衰竭、慢性胃炎。
透析A区病房里可以同时容纳13人进行血透,廖银超算是这里的新面孔。新京报记者杜雯雯 摄
一张毕业证引发的失踪
廖银超的失联是毫无预兆的。
在堂妹廖英的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堂哥是在邮亭镇元通村的老家。2003年6月的一天晚上,堂哥去她家玩,当时还提到说,“第二天要去学校拿毕业证了。”
廖银超说,他2000年考上原泸州医学院三年制专科,中西医结合专业。19岁时,他还曾跟着村里小有名气的一位医生学过医。
从家里离开后,亲妹妹廖建超曾在2004年的农历二月初四接到哥哥的最后一通电话,那一天是她20岁的生日,她印象深刻。但电话里并无异常,哥哥还是和往常一样,问候父母。
但从那之后,这位在上大学前从未踏出过重庆大足的年轻人,消失了。
时隔多年,廖银超也说不清楚当年为什么会突然萌生那样的想法,只记得临近毕业的那次期末考试后,他成绩未过,收到了无法拿到毕业证的通知。
“同寝室的五个人中,我是唯一一个不能顺利毕业的学生。”毕业季的一个上午,他从学校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到内江火车站,只身踏上了成都的火车,那时全身上下只有300多元,是他一个半月的生活费,行李箱里也只有几件衣服。
徘徊在成都火车站的那几天,他曾在附近餐馆询问是否招人,听说福建沿海城市好找工作赚得多,便南下福建。
前七年,他一直在福州闯荡,进出过大大小小的制鞋工厂,当临时工。2010年9月,听说东莞打零工收入不错,他和另外两个工友一起,坐了10个小时大巴车到了广东,一待就是10年。
与廖银超打了十几年交道的梁建安,是最了解廖银超在外生活的人。他们曾一起在福州和东莞进出厂,同吃同住。
老梁记得,第一次见到廖银超,他20来岁,娃娃脸像个小孩子,头发有些少年白,跟着几个年龄相仿的伙伴在流浪。
刚认识的时候,廖银超提过自己曾在泸州学中医,是个大专生。小学文化的老梁笑着没当真,还打趣他。
流浪人生:一直使用假身份生活
在南下的途中,廖银超丢失了自己的身份证,但他不愿回家补办,便开始使用“文志伟”这一假身份继续生活——这是他在福州捡到的一张身份证复印件,这个出生于1984年、四川地址的文志伟,与他身份相近。
十几年来,他最熟练的工种是用高周波机器给鞋子压上商标。 在厂里干活,每天十小时是常事,周末也不休息,这是计件月结的行业,多劳多得。事实上,早些年,廖银超南下打零工的收入还算可观。
2010年时,廖银超打工的最高月收入将近5000元,但并不是每个月都有活儿。他和其他流浪者一样,赚到钱了便休息,钱没了再出去找活儿。
廖银超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但凡见过他的亲朋、工友、医生都用了同一个词来形容他的性格:内向。从没听说过他得罪人,也未与人发生过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