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朝鲜停战会谈：“不要带着恼恨和情绪，要见招拆招”

　　亲历朝鲜停战会谈：行止之间

　　《中国新闻周刊》记者/宋春丹

　　发于2020.9.21总第965期《中国新闻周刊》

　　50余年间，朝鲜停战会谈中国人民志愿军代表团秘书处的老友时常重聚。  

　　老友集会以一块绘有花鸟图案的玄色石头为信物。曾任中国常驻连系国亚太经社会副代表的杨冠群做东后，信物传给下一位战友，之后再没有聚成过。

　　这些年，老友接连离世，徐徐没了音讯。险些全程参加了停战会谈的，杨冠群不知道本身是不是硕果仅存的了。但在89岁的他的心中，朝鲜半岛上那些风云旧事依然铭肌镂骨。

　　他汇报《中国新闻周刊》，会谈代表团做到了该争的据理力图，该让或不能不让的，看准机缘让。如同周恩来在李克农和乔冠华赴朝前嘱咐的那句古语：“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行不止。”

　　101首长

　　1951年10月，杨冠群出差回京，尚未走出火车站就接到调令，和十多名交际部干部仓皇开赴朝鲜。

　　开城在三八线以南，朝鲜战争发作后被朝鲜人民军迅速占领，是个“新解放区”。这里不只是中朝会谈代表团领袖驻地和前敌批示所，也是与北京、平壤之间的联结站。

　　杨冠群一行入朝时，开始于1951年7月10日的停战会谈在间断两个多月后方才复会。会址从中方节制的开城，移到了两边节制线中间的板门店。

　　志愿军停战会谈代表团总部在开城的松岳山下。崖边有个高高在上的风雨亭，昼夜有志愿军战士站岗。亭前小树上挂着一个空榴弹炮弹壳，敲起来声如洪钟，是代表团的对空警戒哨。

　　崖下有块松柏围绕的平台，居中是一栋石砌的大度西式别墅，主人早已南逃，就作为李克农和乔冠华的住所和办公所在。附近徐徐盖起一排排平房，是代表团秘书处的办公室。

　　这里条件费力，蚊虫肆虐。各人模拟美国轰炸机的型号，称那些红头或绿头、飞起来声如闷雷的中号苍蝇为B-24，个子特大的为B-29。同杨冠群对桌而坐的是一名牛津大学的海归，他老是蝇拍在手，来一个打一个，噼啪之声不停于耳。和杨冠群同宿舍的是哈佛大学高材生冀朝铸，为了搪塞跳蚤，他把长袜套在手臂上睡觉，传为趣谈。

　　有屡次，美机飞临代表团驻地上空低空侦察，甚至还用汉语向下面喊话，声音清晰可闻，内容无非是“投奔自由”之类。秘书处青年们也对着飞机高声喊：“找错人了！滚吧！”

　　中朝介入停战会谈的，实际分为三线。第一线为以朝鲜人民军总照料长南日上将为首席代表的5名会谈代表；第二线为李克农、乔冠华率领的前方批示部；第三线是最高决定层。按照斯大林的意见，由中苏朝三方商定，由毛泽东为最高批示者，周恩来详细指导。

　　志愿军代表团下设秘书处、照料处、战俘处、新闻处、通信处、秘密处和办公室、政治部等机构。在代表团里，李克农代号101首长，或称“李队长”。乔冠华代号103，干部称他“乔指导员”，班子成员称他“乔老爷”。他们的身份是保密的。

　　杨冠群说，李克农在志愿军会谈代表团中威信极高，有这样一位恒久在国统区纵横捭阖的宿将掌舵，确是会谈的保障。他们平时听李克农讲得最多的就是“连合”二字。

　　小别墅集会会议

　　复会后，开城的归属成为两边争议的核心。

　　会谈最开始，中朝方提出以三八线为军事分界限，对方则认为这只是一个纬度线，无险可守，且要求对他们在地面战线之外的“海空优势”举办赔偿，两边差距庞大。这次复会后，中朝方提出一个批改案，发起以两边实际打仗线为军事分界限。

　　这是因为，毛泽东看出对方构筑的“堪萨斯防地”是其底线，无论如何不会放弃，且当场停战其实中朝方并不亏损，因此改变了原先的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