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蛰居族:断绝活着俗的门帘之外(2)
显然,他们在回避一切与人接触的事。没有搬出家庭的蛰居族甚至比独居的蛰居族更隔绝:后者偶尔还需要去便利店购物充饥,前者则由家人供应伙食,方式是放在门外,没有任何面对面接触和言语沟通。
对梅卡的接纳是个例外。“或许因为我是一个娇小的女性,或许因为我是外国人。”梅卡笑着说。但蛰居族并没有兴趣对着镜头表达什么,梅卡发现,他们只是在“无可无不可”地让摄影师完成自己的任务。
网络生活也一样。蛰居族会登录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但不参与讨论,也不回应梅卡的问候。他们关注世界变化,读书看报,但从来只是旁观。“现在,我已经无法与他们中的任何人联系。”梅卡无奈地说。在这个普遍联结的世界,蛰居族可以轻易“脱身”。
难以达成的和解
蛰居是全球性问题。韩国有超过30万青年人“赋闲”在家,美国有600多万无学无业的年轻人靠父母的资助生活,其中既有大环境所迫,也不乏主动选择者。在中国,媒体关注到“蹲族”:一群受过良好教育但不工作、少与人接触的大城市蜗居者。
日本已经形成了针对蛰居族的社会帮扶体系。整个拍摄过程,梅卡通过“新起点”的志愿者小栗联系蛰居族。“新起点”是专注蛰居族问题的公益机构,这里没有世俗社会的傲慢评价。
“事实上,志愿者们虽然在‘帮助’蛰居族重返主流社会,但他们都是理解和认可蛰居族的。”梅卡介绍。他们多是年轻人,觉得蛰居族实现了另一种生活方式。
但这并不意味着与蛰居族沟通就变得轻松。通过门缝递信是每一个案例的开始,过程可能长达几个月甚至一年半。志愿者们不知道另一边的人何时会回信,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同意见面——即使是隔着门帘。
不过,一旦蛰居族愿意与志愿者进一步交流,后面的进度会快得多。最初的拜访会伴有他们喜爱的糖果和漫画书,随后是定期交流。志愿者不会诱导蛰居族走出门去找工作,只是想办法帮助他们生活得更快乐。
打开心扉后,蛰居族并不抗拒志愿者。蛰居是因为孤独、社会压力与人际关系,并不是反人类。“他们其实很缺乏朋友,所以建立信任后,他们会很依赖志愿者。”梅卡说。
也有一些迷茫的蛰居族有了回归主流社会的念头,只是胆怯。条件允许的时候,他们可以搬进“新起点”的社区公寓,那是一个小小的乌托邦,蛰居族和主流社会可以达成暂时性的和解。
在这里,志愿者会教蛰居族做饭、做咖啡、学习语言,他们共同工作,产品供应给社区里的其他蛰居族,也供应给普通市民。最重要的是,蛰居族可以在一个舒适的环境里开始重拾与人交流的信心。
《中国新闻周刊》2020年第2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