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锁院士忆高考:走出塬上 立地顶天

光山新闻网 admin 2019-02-02 22:2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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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福锁院士高考走出塬上 立地顶天  
 

张福锁院士忆高考:走出塬上 立地顶天


■张福锁

张福锁

1978年7月参加高考,当年10月进入西北农学院土壤农化系学习。现任中国农业大学国家农业绿色发展研究院院长,教育部科技委副主任,农业农村部科学施肥技术专家组组长。一直从事植物营养与养分管理理论与技术研究工作,在植物根际营养理论、农田和区域养分管理技术创新与应用方面取得了系统的创新性成果,先后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奖二等奖、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发展中国家科学院农业科学奖、何梁何利科学技术奖。在《科学》《自然》《美国科学院院刊》等国际著名刊物上发表论文400余篇,出版著作60余部。2017年当选为中国工程院院士

看过长篇小说《白鹿原》的人,对黄土高原塬上的生活环境都或多或少有些了解。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自然条件还不如白鹿原。因此,走出塬上便成为我儿时的梦想。

1978年,实现梦想的机会来了。幸运的是,我和哥哥通过刻苦努力,同时走出了靠天吃饭的黄土地。读完大学,我来到北京读硕士,后来又去德国攻读博士。

回眸足迹,一切都缘于40年前的那场高考。它开启了我们这代人的梦想之旅,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使我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甘洒青春和汗水,将农业基础研究和技术创新作为一生的主题,乐此不疲,无怨无悔。

重教育的家风

我来自周秦文明发祥地的陕西省宝鸡市凤翔县,从小生活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横水镇的吕村。这里靠着北山根,交通不便,没有任何灌溉条件,完全靠天吃饭。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兄弟姐妹5个人,常常吃不饱穿不暖。走出去,吃饱饭,成了我们儿时的梦想。但按照“文革”时期的政策,我家“阶级成分”高,参军、当工人无望,上学是唯一出路。祖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父亲在旧社会时还被国民党抓去做过好多年壮丁。因此,家里几代人都希望孩子们能读书,通过读书求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文革”时,到处都在闹革命,学校不怎么上课,但父亲却要求我们读书学习。他给我们订了《红旗》杂志,就是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办的理论刊物,现在的《求是》杂志。父亲不仅要求我们读,还要我们记笔记和写感想。

同时,父亲还要求我们跟着他学习《赤脚医生手册》,每天晚上都要给我们出题,要求第二天必须作出书面回答。为此,我抄写了好几本笔记。这个过程我不仅练了字,还学了不少医学知识。

正因为我们那时没有放弃学习,在有限的读书条件下一直保持着阅读习惯,所以,语文和政治的成绩一直都很好,这也为我们后来高考打下了底子。

可以说,爱学习、重教育的家风成就了我。最终,我们兄弟姐妹中有4个人通过考学“走出来”了。

高烧说的胡话都是功课

凤翔县共有五所高中,我在第五中学——横水中学。当时高中的学习状态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粉碎“四人帮”之前,学生还都不怎么学习,基本上以劳动锻炼为主,比如养猪或干农活;第二阶段是1977年中央决定恢复高考后,听到这个消息,同学们都玩命地学,晚上关灯后还点着油灯学。

可能因为学习太刻苦,再加之营养跟不上,1978年初我就病倒住院了。当时一直高烧不退,听家人讲,我白天晚上尽说胡话,说的全是功课的内容。

当时农村医疗条件不好,一个星期后我的病情迟迟不见好转,父亲着急了。我其实不愿住院,就回家让父亲用中西医结合法继续治疗。他曾是公社医院的中医大夫,被政治运动迫害回了农村,成为我们村的“赤脚医生”,先后为我们村和方圆几十里的乡亲治病防疫近30年。几天后,虽然我的身体还很虚弱,但不再发烧了,就回到学校继续复习准备高考。

因为学校离我家有四五公里,步行需要近一个小时,所以我一般都住校,周末回家去拿一个星期吃的食物,就是陕西人爱吃的干粮——锅盔。

就这样学习,一直到高考来临。

高考的时间是7月20日至22日,考点在县城。县城离我家近20公里,那是我第一次去县城。我住在同学父亲单位的宿舍楼,这里离考点很近,步行就可以到。

那一年,我哥哥也参加了高考。他的情况跟我有所不同,那时他在我们镇第二中学当民办教师,所以他参加高考是双重身份,既是带队老师又是高考学生。

记得考试时,我并没有太紧张。两天半考完后,哥哥直接回家了,而我则和同学聚了聚才回去。

一家“饹出”两个大学生

我到家时,哥哥正在干活。看见我回来,他赶紧把我拉到屋里,跟我对考试答案。等一一对完后,哥哥激动地从炕上跳下来,说“今年能考上两个”。我当时并没有哥哥那么兴奋,只是觉得努力学了,也尽力发挥了。

分数下来,正如哥哥预料的,我们哥俩都考上了!他考了322分,被录取到陕西师范大学化学系;我比他多7分,是横水中学第一名,被录取到了西北农学院土壤农化系。而我弟兄俩是我们村首届大学生。

在9月份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前的那段时间,是比较煎熬的。我一直在家干农活,哥哥则去中学继续教书上课。我的录取通知书是邮递员给哥哥送通知书时被他意外发现的,因此他就先派人送口信回来,让我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

父亲所在的医疗站虽然离我家不远,但需要翻一条沟过去。当我到医疗站悄悄告诉父亲这个消息时,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让我千万别声张,背着药包拉着我赶紧往家走。等走到沟里没人的地方,他才问我消息是真是假。

刚刚经历过“文革”,几乎没人敢有梦想,何况竟然梦想成真!

等我和父亲到家时,哥哥已经回来了。全家人欣喜不已。那天晚上,一家人都高兴得没睡着。

但到了第二天,琢磨了一晚上的父亲却说,因为家里孩子多、负担重,只能供养我去读大学。哥哥不甘心,就把他们学校的梁校长请到家里来做父亲的工作。梁校长跟父亲聊了一晚,父亲才同意哥哥也去上大学。

张家两个儿子同时考上大学的消息不胫而走,方圆几十里的乡亲纷纷来家里祝贺和取经,各种各样的问题都抛向了我的父母亲,问得最多的是:“你们是咋培养孩子的?”母亲的回答很简单:“饹锅盔饹出来的!”

大学时饱读课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