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烧过永和桥(5)
斗殴发生时,李宽从看守所出来不久——因偷电动车电瓶,他在里面待了7个月。那会儿因偷电瓶被抓到派出所时,王凤还在工地,她以为“没那么严重”,一晚上没去派出所。
有时,李宽天黑不回家,王凤问儿子为什么不回来,“他说干吗回来,挨老爸骂。”
后来和儿子一起被判刑的几个少年,王凤早就认识。这些年轻人常常来家里玩。王凤也没怎么在意,他们看起来都很乖,吃饭时,她一个个嘱咐不能去打架,他们都答应得很好,连连点头。
她不知道儿子早在2016年就建了一个QQ群,还成为这个群的“大哥”和群主。一位参与者说,加入其中,是为了不被欺负,“听说这个群很厉害,如果被欺负,可以找这里帮我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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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刑后,有些人的妈妈埋怨王凤,“你儿子叫我儿子去打架,我儿子才白白去(监狱)两三年。”
有个被判刑的年轻人已经20岁了,法庭上,家属说,“他还是小孩子,别人叫去,他有什么错。”费昌祥说,这种心态在他审理的案件中很普遍,“只要发生过错,家长都认为是别人叫去的,自己家孩子根本不懂事。”
这种教育观令费昌祥痛恨,“这不仅是漠视法律,也是漠视别人。”
在皮艺军看来,进城务工人员在就业、子女受教育等方面无法享受与城市人同等的权利,“责任意识也非常淡薄。”
皮艺军认为,相比城市孩子,进城务工人员子女面临家庭、辍学、经济等各方面的压力,“家长没有沟通能力,没有时间与他们沟通,学校无法对他们进行管束,他们在整个社会处于边缘状态。”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李玫瑾教授认为,未成年人违法犯罪主要问题来源于家庭,但家庭问题不应简单归结为父母的教育错误,应当关注底层群体的生存处境,“我们一直要求父母要好好教育孩子,可是我们给父母留出多少教育的时间?那些生活底层的人,为了生存都已经很艰难,很多婚姻关系都不完整,没有家庭生活,孩子怎么能正常?”
李玫瑾认为,社会应当重视父母在家庭生活中的养育时间,并对其有一定投入,在就业、子女就学等方面对进城务工人员家庭提供支持,“各个基层政府有权帮助每个家庭,让他们有一个好的养育条件。”
李玫瑾认为,对没有能力培养孩子的父母,妇联、教育部门、团组织等应当对其进行相应的培训和指导,“他们不爱孩子可能是因为他们从小就很少被人爱过,他缺乏爱的能力。这需要指导。”
李玫瑾说,针对本案出现的一系列违法犯罪问题,家庭仍是源头,“家庭治理好,辍学问题也能相应的得到解决。”
“培养一个好的人,他对社会是有贡献的,培养一个坏的人,他会危害社会。所以不要认为养孩子是私人的事情,它是社会共同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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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斗殴改变了13个年轻人的命运轨迹。
入狱前,他们有的已经找到稳定的工作,有的还在读书,还有的刚成为一名爸爸,审判那天,有个人的女儿在医院里出生。这些值得期待的未来都在那个斗殴的夜晚戛然而止。
王凤每个月去监狱看儿子几十分钟。每次见面,穿着蓝色囚服的儿子总会哭,问她,“我坐几年牢出去,人家会不会看不起我,出去也没有前途。”王凤哭了,宽慰儿子,“什么都别想,在里面好好学习。”
王凤后悔耽误了小儿子,把在广州打工的大儿子叫回南宁,拿出更多时间陪孩子,她希望孙辈不要走前面的路。王凤的丈夫称“6年后,儿子出来自己也老了”,他很想去监狱看儿子,老板不给请工假,但夫妻俩坚持“请也得请,不请也得请。”
刘庆国探监时,儿子没有表情地问他,老家人知不知道自己坐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