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苏州的人文经济实践
原标题:明清时期苏州的人文经济实践
人文经济或文化经济是人文经济学的核心概念。人文经济学主张经济与人文的互动,强调文化包括道德力量、人文关怀等在经济发展中的重要作用,以文化为轴心,以经济为动力,实现市场价值和文化价值的共赢,推动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苏州具有悠久而灿烂的历史文化,明清时期的苏州,经济结构出现了某种程度上的“转型升级”,即从过去的农业重心发展为以工商业为中心。以往学界总是从地理环境、交通、市场等方面研究苏州工商业的发展情况,其实还可以打开思路,从更多角度探究其深层原因,笔者以为,苏州工商业的发展与人文的深度渗入密切相关。
明清时期苏州手工业发达,突出地表现为生产规模扩大、行业增多、分工趋细、产品质量提高以及生产方式的变化等方面。康熙《苏州府志·风俗》有谓:“吴中男子多工艺事,各有专家,虽寻常器物,出其手制,精工必倍于他所。女子善操作,织纫刺绣,工巧百出,他处效之者莫能及也。”据碑刻资料的粗略统计,苏州的手工业行业有丝织业、刺绣业、踹布业、染布业、冶金业、造纸业、刻书业、蜡烛业、玉作业、木作业、装裱业等数十种。基于经济基础雄厚、文化发达以及在此基础上追求时尚的社会背景,手工业者多能秉承工匠精神,致力于技术创新,追求产品质量,树立品牌意识,使得不少手工业产品摆脱“技”与“术”的范畴,而达于“艺”与“道”的境界。当时苏州的手工业产品许多都可以艺术品视之,代表了一种时尚、一种品味,由此出现了一个当时颇为流行的专用名词——“苏作”,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苏州制造”。“苏作”产品种类繁多,本文难以尽述,仅略举装裱、玉作以及苏式家具等几个行业以见文化与经济的深度互动。
一
装裱业是明清时期苏州颇为发达并最具特色的技艺行业之一,时人记述中认为“装潢以本朝(指清朝)为第一,各省之中以苏工为第一”“吴装最善,他处无及焉”。众所周知,明清时期苏州的书画艺术兴盛,“吴门书派”“吴门画派”闻名遐迩。而书画必经装裱才能保存收藏,所谓“书画不装潢,既乾损绢素,装潢不精好,更剥蚀古香”。由此促进了装裱业的兴起与兴盛,涌现出不少为人称道的装裱大师,如晚明裱褙师汤臣,被誉为“国朝第一手”,“博雅多识,尤妙赏鉴家”;一代文豪王世贞“家多珍秘,深究装潢”,“有强氏者精此艺,弇州延为上宾,居于家园”;清代“吴中多藏鉴之家,惟顾元方笃于装潢”;吴县人吴文玉“以装潢擅名一时”等。这些装裱匠师都具有较为深厚的文化基础,对书画艺术有较深的感悟,有的甚至能书会画,如明代徐海门“有巧思,往来湖海间,觅残碑断碣,装潢成帖,鬻好事者以为常。因精研拓搨楮墨之诀,镌成《宝晋斋法帖》十卷,几于夺真”;清代王蟠,交结豪门,“所见古玩甚多,兼得其绪论,以此善于鉴别,其装潢书画之外,尤长制诸器物”。由于这些匠师技艺高超,识见不凡,喜欢收藏的权贵文人也乐于结识,甚至“厚遣仪币”“延为上宾”,给予足够的尊重。明末清初周嘉胄在《装潢志》中曾提及多人,如富商汪景纯,好文学,喜收藏,得王右军真迹,遂“往聘汤氏,厚遣仪币,张筵下拜”。又因汤氏其人“慷慨诚笃”,故而“士大夫多与之游”;李周生得《惠山招隐图》,“延庄希叔重装,先具十缗为聘,新设床帐,百凡丰给,以上宾待之”;前述王世贞“延强氏为座,主宾赠贻甚厚”,因王世贞的文化地位与影响力,以致影响一时风气,“一时好事,靡然向风,知装潢之道足重矣”。所以,周嘉胄认为吴中装裱业虽独步天下,师匠众多且技艺精湛,但“亦必主人精审,于中参究,料用尽善,一一从心,乃得相成合美”。正是文人士大夫与装裱匠师的协力合作、共同参究,才相得益彰,造就了苏州装裱业的全国第一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