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江上
去富阳,以为乘高铁至杭州就可以。富阳是杭州的一个区。友人告知可直达,网上查询,果然北京南站至富阳西站每天有一班车。订票后,突然生发疑惑:富阳西站——小小的富阳,是还有另一个火车站吗?
从富阳西站出来,坐上车,一问司机,真的另有“富阳站”。不愧是江南富庶地。
在旅馆住下。翌日,早起。出门闲走,看看陌生的富阳。正是金秋时节,不冷不热,温润的空气中隐隐含有草木香味。干净的街道近乎一尘不染,那种“干净”,甚至可以用呼吸来感受。
迫不及待去看富春江。富春江大名鼎鼎,元代画家黄公望曾在江边隐居7年,创作出著名的《富春山居图》。富阳也是现代著名作家郁达夫的家乡。因为富春江、《富春山居图》、郁达夫,富阳愈发散发出厚重的文化魅力。
说起来,富春江和我家乡安徽颇有渊源。发源于安徽黄山的新安江,经浙江淳安、建德,往东,流贯桐庐、富阳。桐庐、富阳这一段为富春江。再往东,流经萧山区闻家堰,就是钱塘江了。
奔腾的江水让人心潮澎湃,可我却没有居高凌空认真感受过。那年去上海,朋友特意将晚餐安排在外滩。窗外,黄浦江上灯火璀璨,船来船往。然而与江水近在咫尺,所赏不过是眼前寸景。也多次乘汽车或火车从江上越过,皆是匆匆一瞥。在飞机上倒是鸟瞰过,不过距离太远,少了那种令人震撼的气势。
这次,终于来到富春江。观富春江,怎么个观法?
登鹳山,来到“春江第一楼”。“第一楼”三字吊足人的胃口。朋友介绍,这是鹳山的标志性建筑。说是楼,规模并不大,或许是受山势局限,显得精致、小巧,是南方见惯的飞檐翘角的风格。
在楼前转悠,发现“第一楼”的自信,当来自其位置的独特。高而凌空,“高”得恰到好处,也“凌空”得恰到好处,直面富春江。楼中置一长案,可供人安坐品茶。雕花木门大开,放眼望去,浩荡江水近在眼前,辽阔壮观,天色澄净,空灵高远。
富春江在这里折了一个大弯。大弯的那部分被山和绿植隐去,观之,并没有“唯见长江天际流”的惆怅感。江上似乎有一帘无形大幕,船只一艘艘从幕后现出,无声无息,越来越近,而后从“第一楼”脚下消隐;另一些船则往大幕扑去,毫无动静地忽然不见了,归于苍茫。
愣怔中,仿佛那些过往时光、尘世烟火也都从那里出入经过,来往无羁。大幕那边,尽可以遐想、描绘、张扬。心有多大,场景就有多辽阔。
有那么一刻,虽然十几个人吵吵嚷嚷,我却心若禅定,神游八荒。
江水看上去平缓,不急不躁,像一个性子温和的人,力量却是隐忍生发于骨子里的,就像绍兴黄酒。浙江人爱喝黄酒。
一位大姐笑意盈盈走来,给每人斟上一盏龙井茶。抿一口,热热地香进肺腑。大姐说,这龙井茶是一对夫妻所种。他们对茶树的生长环境要求非常高。茶树生长于荆棘荒林中,近乎山间野茶,且都是几十年的老茶树。她这么一说,再喝一口,感觉便真的不一样了。茶本身有解毒功能,心静品茶,自然能感知到茶的力量。三盏入喉,身体开始热热地冒汗。大姐说,绿茶一般三泡,这茶却可以十四五泡,每泡的香味都不一样,喝下去胃舒服,有饱足感。
我生长在茶乡,对茶却没有研究,听大姐一席言,再细心品茶,便找到了茶乡人的自豪,精神倍增。
在“春江第一楼”观江品茗,饱的是眼福口福,收获的是生命的张力。
《 人民日报 》( 2024年11月23日 08 版)
(责编:胡永秋、杨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