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春 话团圆
“年岁更替”,是时序历法为春节确立的意义;“阖家团圆”,是烟火人间为春节赋予的深情。春节——这个对中国人来说尤为特殊的日子,人们总是期待着与家人一起度过。
千门万户曈曈日,家家团圆各不同。今天,我们与读者朋友共话团圆,将这温情种种,化作对新时光的礼赞。
——编 者
饺子的味道
贾飞黄
说到北方的年夜饭,绕不开的就是饺子。
年夜饭,要的是团圆。如此,从讨彩头的角度,似乎吃汤圆更加名正言顺。可饺子偏不。它拍拍圆滚的肚皮,抖擞翻花的衣袂,喝一声:“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是啊,凭什么是饺子呢?或许唯有那当年新麦擀的面皮,最能彰显五谷丰登的年景;唯有那荤素搭配、鲜亮扎实的馅料,最能吐露六畜兴旺的喜悦。
抑或,也有现实的考量:包饺子是项不小的工程,男女老少各司其职、各尽所长,才能将这顿饺子包得又热闹又有滋味。人多好包饺子,人多就吃饺子。一顿饺子,既是团圆的由头,亦是团圆的结果。当主妇们翻出一年不用的大面盆、大盖帘,细细清洗时,耳边便仿佛已经听到新春的钟声,还有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喧哗声了。
品尝饺子不分时令,但年夜饭的饺子独有说道,讲究自家现包,包出自家味道。百家饺子百家味,年夜饭饺子口味的传承,暗藏在热热闹闹的年里,像是一部厨房中的隐秘家谱。
奶奶家的过年饺子是酸菜馅的。从阳台的大缸里捞酸菜,是过年饺子大戏的序幕。我们小孩子是爱看捞酸菜的,凡是有热闹的事小孩子都爱看。但当黄绿色的酸菜泛着刺鼻酸味,从大缸里蔫头耷脑探出头时,小孩子又都被熏得尖叫逃开。很多年之后我才懂得,那刺鼻的酸才是家腌酸菜的醍醐味,在之后的悠长时光里一再发酵,却又无处可寻。
捞出来的酸菜冲洗几遍,变得容光焕发,旋即被丢到菜板上,挑出肥厚适宜的大叶,剁馅的声音在狭窄的厨房里此起彼伏。酸菜芯,入味浅,酸甜刚好,被分给小孩子们当零嘴。我们举着酸菜芯跑出厨房时,里屋也已支起了方桌,发好的面团摆在正中。巧手的主妇围坐,家长里短地聊着,手里却不闲,揉面团,切面剂,等着饺子馅好了就可开包。
姥姥家的过年饺子则是素三鲜馅的。韭菜、鸡蛋、木耳,唯有韭菜的存在感最为强烈。筷子头大小的韭菜段,从拌馅人的袖套上蹭到小孩子的手上,又从小孩子的手上蹭到家里的各个角落,仿佛是翠绿的洒金,让大人无奈却又忍俊不禁。
厨房里的热闹,在包饺子的环节达到了高潮。一条流水线就此启动,按剂子、擀皮、加馅、包制,一切有条不紊。大盆里拌好的三鲜馅,碧绿的韭菜,金灿灿的鸡蛋,如金玉满堂,点缀着的黑木耳又添贵气。一家人团圆包饺子,饺子也在圆形的盖帘上团团圆圆,一圈又一圈,挤挤挨挨,如一朵肥美的白玉牡丹。我和表兄弟们有模有样地帮厨,包出的饺子却怪状莫名,终于在大人“自己包的自己吃”的呵斥中哄笑四散。
奶奶家的酸菜馅饺子,总在席间上桌。浓郁的酸香中和了肉馅里的油腻,蘸料不需加醋,只用蒜泥酱油,伴随着一声声“饺子就酒,越喝越有”的推杯换盏。这一刻,饺子既是下酒的好菜,也是解醉的主食,喧哗谈笑一浪叠一浪。姥姥家的三鲜饺子,多用于团圆饭的收尾。此时小孩子们早已耐不住桌上的高谈阔论,抱着饺子碟坐在电视前,就着春晚把饺子吃了个津津有味。望窗外,华灯千万,鞭炮声声令人心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