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秦汉之规摹”(2)
学者翦伯赞曾经这样形容秦的统一:“中原六国,已如盛开之花,临于萎谢;而秦国则如暴风雷雨,闪击中原。”秦并天下,“在初期封建社会的废墟上”,建立起“一个崭新的”“帝国”。诚如一些学者所言,中国成为一统国,自秦启之,而汉承之,虽遇乱世,终犹心焉一统,人人皆拭目翘足以为庶几复见太平,两千年来如一日。
也有学者从民族关系史的视角观察秦汉历史变化,如吕思勉说,秦汉时期中原民族“战胜异族”与“晋以后”“转为异族所征服者”不同,以民族关系论,汉晋之间,亦为史事一大界也。
“魄力究竟雄大”
对于秦汉之际的时代精神,笔者曾多次引用鲁迅之语予以描述。面对汉代的铜镜,鲁迅曾盛赞:“遥想汉人多少闳放,新来的动植物,即毫不拘忌,来充装饰的花纹。”对于汉代艺术品质,鲁迅有“惟汉人石刻,气魄深沈雄大”等评价。至于汉唐时期的整体特征,鲁迅则说:“汉唐虽然也有边患,但魄力究竟雄大,人民具有不至于为异族奴隶的自信心,或者竟毫未想到,绝不介怀。”鲁迅热情肯定当时的“豁达闳大之风”。
笔者认为,所谓“闳放”和“雄大”,既可视为对汉唐乃至秦代等时期社会文化风格的概括,也可看作我们的民族性格、民族精神的凝练与总结。
西汉时期,将士甘延寿、陈汤经营西域,克敌立功,有“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壮语(《汉书·陈汤传》)。这种强烈的国家意识,当是在汉武帝平定边患时期就开始形成的,其心理基础是民族自尊、民族自信、民族自强等理念。需要注意的是,我们在分析这一心理时,应当考虑到当时的背景。汉武帝发起对匈奴的远征,有足够的雄心和魄力,但是他本人的民族意识,却一点儿也不狭隘。比如匈奴休屠王太子金日磾,归汉后受到重用,甚至受武帝顾命辅佐幼主,就是明显的例子。对此,秦汉史学者劳榦在为《创造历史的汉武帝》一书所写的序言中评价道,“旧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然自武帝托孤于休屠王子,天下向风……而金氏亦历世为汉忠臣,虽改朝而不变”。这样的历史事实,值得我们细究。
两汉军队中曾有“胡骑”,长安的朝廷卫戍部队也有“胡骑”的建制。“巫蛊之祸”时,同政府军抗争的太子刘据争取“长水胡骑”和“宣曲胡骑”的支持而未遂,是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除了游牧民族向汉朝聚拢,汉人越境前往匈奴地区的也不在少数,他们将中原先进的技术带到了草原地区,促进了当地生产。汉与游牧民族的交往,除“和亲”事外,张骞和苏武都曾娶匈奴女子为妻,这都体现了在当时民族关系中,战争的波涛之下,也有亲和的缓流。当时汉人的民族意识,有“毫不拘忌”“绝不介怀”的气派,确实体现了“魄力究竟雄大”。
秦汉时期的英雄主义和进取精神,还体现在当时社会生活“奋迅”“骋驰”“奔扬”“驰骛”等节奏中。在司马迁笔下,这种时代精神被称为“气奋”(《史记·匈奴列传》)。
这一时期文化之繁荣,后世史籍可见这样的表述:“汉自孝武之后,雅尚斯文,扬葩振藻者如林”,“东京之朝,兹道逾扇,咀徵含商(指爱好音律)者成市”,后来“虽时运推移,质文屡变”,但汉文化“一致”“同归”的主流没有断绝(《北史·文苑列传》)。汉瓦当上有“流远屯(纯)美”“屯(纯)泽流施”等字样,汉宫阙起于秦土之上,笔者以为,这些形容,可以看作秦汉文化的典型特征。
“魄力究竟雄大”,使得其他文化系统若干因子融汇入中国文化的历史进程中,成为这条浩荡长河中奔涌的浪花。
“有气力,说出大题目、大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