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是我生命中的光”(2)
这一年,国家文物局决定,对我国现存历代长城资源进行一次“大体检”,涉及全国15个省份的“长城资源调查”随即启动。段清波被任命为陕西长城资源调查队项目领队。
在陕西,长城遗迹主要分布在陕北榆林、延安等地。在那里,等待段清波的除了来自北方草原的烈烈朔风,还有广袤无垠的毛乌素沙地。
卷尺、标杆、手铲、对讲机、GPS……每天早上不到八点,段清波就要和调查队员每人背负20多公斤的装备,沿着遗址进行徒步调查测绘。
“长城调查不是旅客到此一游。遗址现场获取的绘图、照片、考古记录必须要相互佐证,并且与国家文物局获取的卫星图片完全吻合才能达标,这是国家标准,也是我的要求。”段清波说。
在沙碛中考古,缺吃少喝,饮食不规律是常事,调查队员成了“苦行僧”。段清波永远记得,2006年的一天,他率队在榆林神木市高家堡地区进行长城调查测绘。天黑了,没有食物,沙漠里唯一的通信工具对讲机也没电了,毛乌素的上空飘起了雨,一行5人,双脚陷在沙子里,步子越来越沉重。最后是偶遇好心的油井工人才给调查队解了围。
“那天是中秋节,我们所有人都忘不了。”病床上,段清波说着眼圈就红了,长城调查是他这辈子干过的最苦最累的事。
在两年多里,段清波带领调查队员用双脚丈量了陕西境内1900公里的长城遗址。此后他又承担了甘肃省部分长城的调查任务。经由段清波组织编写的《陕西省早期长城资源调查报告》《陕西省明代长城资源调查报告》与《中国历代长城发现与研究》等著述,为我国历代长城资源摸底与研究交出了一份准确的答卷。
如今,段清波仍然牵挂着长城研究:“要不是这场病,《中国明长城调查报告》的初稿我在暑假里就已经完成了。”病榻上,段清波抿着嘴角,目光凄迷,记者能深深地感觉到他的遗憾和痛楚。
“让考古学服务于当代国家建设”
“优秀的考古学者能将历史的碎片连缀成百衲衣,那是因为他们非常注重考古学方法论的完善提升,譬如段清波。”刘庆柱如是说。
2009年,段清波开始了他的第三次“转型”——回母校西北大学当“教书匠”。20年的田野考古经历让他认识到,单纯寄希望考古新发现的积累并不能完全实现考古学科理论的构建与完善。唯有提升学科方法论,从历史发展规律及文明构成要素的角度出发,对社会内涵与文明形态进行总结归纳,突破“物质文化”表象而聚焦其背后的动因与精神层面,中国的考古学才能更好地为当代国家建设与社会治理提供有益借鉴。
“碎片化的考古学知识经过段老师的讲解就连成了体系,他的课总是让我们透过事物表象看到古代社会发展的深刻动因。”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师资博士后薛程告诉记者,7年前,当他第一次听段清波讲授“古代陵墓制度”时就被“圈了粉”。
从教10年,段清波共培养研究生48人,其中23人就职于省市级文博单位及高校。在段清波接任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院长3年间,学院国家级科研项目数量较以往同期翻了3番。2018年,在全院师生努力下,考古学科获得教育部第四轮学科评估“A+”的成绩,与北京大学并列第一。
然而,段清波的目光不止于此,他致力于创新考古学学科定位,构筑“社会治理体系、宇宙观、核心价值观”相辅相成的考古学科研究范式已初具雏形。
2018年6月,段清波在学院内部推行“考古学术团队制”,聘请赵荣、罗丰、铁付德、罗泰等国内外“首席专家”,融合多学科人才搭建团队,通过发挥学术团队各自研究特长,率先确立了长时段、宽视野的系统研究范式,逐步构建具有鲜明特色的学术研究体系。在西北大学,以往根据教师专业兴趣开展的“松散”研究方式,正被以探索中国文明发展特征为目标的联合学术攻关所取代。
“这是一个挑战,它意味着学院里多数从事‘断代考古’的学者必须要‘跳出舒适区’。”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副院长豆海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