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临媒体,科学家“隐姓埋名”为哪般(3)
“现在有些媒体认为‘抓眼球’很重要,这其实没错,但这是追求效果,而不是‘初心’;因此,‘抓眼球’也应该客观,还要注意在传播主题范围内的‘全面’。特别是,抓过了眼球以后,要把‘但是’讲清楚,把成果与应用之间的距离与存在的困难讲清楚。”赵国屏说,“难道你说一点‘困难在路上’,就损害了你前面‘抓眼球’的效果吗?”
他举例说,这次疫情,不少媒体抢发新冠疫苗的相关信息,今天“一年研制成功”、明天“今年没希望用上”,搞得公众一头雾水。这里的核心问题,就是为了“抓眼球”,不花力气讲清疫苗研发的阶段性,更不讲每个阶段上有可能遇到的问题。“这是媒体在传播科研成果中,为了‘抓眼球’,忘掉了提升全民科学水平的‘初心’。”
当记者提出:科学往往追求严谨,但新闻要报道一切,包括科学。科学的逻辑和新闻传播的逻辑是不是有天然的矛盾?
对此,赵国屏不以为然:“我认为就追求报道内容尽可能的准确和全面而言,这两者是不矛盾的。”但他同时也提到,自己在给媒体写参考材料时,也会经常面对这样的问题:怎样既把科学内容分享出来,又要让读者爱读而不造成误读。“这是需要花大力气的,能够写得准确全面却又能让大众接受的人并不多。”
因此,赵国屏特别强调,科学家要和媒体多互动。
“记者经常埋怨科学家‘说了半天听不懂’,我觉得可以直接去跟科学家聊,大家应该充分地沟通。对我来说,只要记者说得对,我会吸取并改进,这对我确实是一种帮助和提升。”赵国屏说,这种充分的沟通非常必要,而且是互利的。
在传播技巧的问题上,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副所长孙向红给科学家支了一招:有些信息虽然给了一个正确的声音,但也要看大众的心理接受度,至于怎么能够把声音科学地一步一步地传递出去,这有一定的心理策略,不是拍脑袋就做。
“我们现在还处在一个研究的状态,就是怎么能够用心理学一些原理来指导传播,要先知道受众是什么情况,然后一点点地推送,逐步摸索,现在这是比较迫切需要应对的一个问题。”
不过孙向红也表示,以往科学家这方面的训练比较少,还要慢慢来。
记者提出,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是否会针对科学家开展一些相关的培训,让科学家更好地与公众打交道。孙向红说:“这是个很好的建议,未来看我们能不能组织开设相关培训。”
贾鹤鹏介绍说,在西方,如果碰到一些危机事件,比如哈佛大学或者是大学下面的学院,甚至实验室,都会雇公关公司,对对外传播进行专业的把关。可是这种情形在中国科研体系中还不存在,中国科研机构在处理突发事件以及危机公关上能力比较弱。
需要体系的支撑
“科学家和记者之间本来就有天然的文化冲突。”贾鹤鹏说,科学家对于媒体、记者的角色认知有误解和偏差,有几个原因:第一,科学研究和新闻报道是两种不同的知识生产模式,科学研究要缓慢,要证据,要精确;媒体要快,要更宏观的东西。科学与新闻之间关系的不合拍,在世界各地都是一致的。
第二,在中国绝大多数科学报道实际上是报道科学家的成果,是正面宣传,这就导致了科学家常常认为,媒体总是不负责地吹牛。
第三,中国科学家普遍不愿意参与争议性问题,而媒体的本性决定了媒体很愿意参与争议问题的报道,这就更加剧了科学家对媒体的抗拒。